無邊的黑暗。
隨後是一陣熱,舔遍我的全身。這是地獄嗎?這是
不是。當然不是。我的頭疼得要裂開,但我的意識正逐漸恢複。
一個響亮的哢噠聲,隨後
隨後深凍櫃的蓋子滑到一邊。為呂特人量身定做的橢圓形棺材被緩慢地降到地板上。霍勒斯騎在它上麵,她的六條腿緊緊摳住它,以防她自己飄走。她的前腿彎曲著,眼柄向下看著我。
該起床了,我的朋友。她說。
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該說些什麼;我看到過汗諾恩辛問的是什麼話。
多久了?我問道。
四個多世紀。霍勒斯回答道,現在是地球年2432。
就這麼簡單,我想。四百多年過去了,我卻毫無感覺。就這麼簡單。
他們很明智地將深凍櫃建在離心機的範圍之外。我懷疑現在我是否能支持自己的體重。霍勒斯向我伸出她的右手,我伸出左手握住。我無名指上的金戒指看上去並沒有被冰凍和時間改變。霍勒斯將我拉出黑色陶瓷棺材,隨後她放開攀住棺材的六條腿,我們一起飄在空中。
飛船已經停止減速。她說,我們到了曾經是獵戶座一等星的地方。
我全身赤裸著。不知為什麼,一個外星人看到我這個樣子會讓我覺得尷尬。但是我的衣服已經在等我了。我很快穿上一件藍色襯衫,一條褐色褲子,它們是我以前挖化石時的工作服。
我的眼睛在聚焦方麵還有些困難,嘴裏也發幹。霍勒斯一定預料到了。她給我準備了飲用水,水裝在一個透明的球形杯中。弗林納人從來不喝冰水,這正適合我現在的口味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冰的東西。
我要做個身體檢查嗎?把水擠人嘴裏後,我問道。
不用。霍勒斯說,它是自動完成的;你的健康一直被密切關注著。你她突然停頓了,我相信她是想說我很好,但我們都知道那不是事實,你的狀況和深凍以前一樣。
我的頭很疼。霍勒斯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動了動她的腿。我馬上便意識到這是她在失重狀態下跳躍的表現。你會在一天之內經曆各種不適。這很正常。
不知道地球怎麼樣了?我說。
霍勒斯衝著最近的屏幕發出一陣歌聲命令。過了一會兒,一個放大的景象出現了:一個黃色的盤子,直徑大約為手臂的四分之一你們的太陽。她說,隨後指著一個較暗的物體,它的直徑大約為太陽的六分之一,那是木星。她停頓了一下,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很難用可見光來顯示地球,但是如果你觀察射電圖像的話,你會發現地球要比你們的太陽高好幾個頻度。
是嗎?我說,在這麼長時間後,我們仍然有無線電廣播?
這真是太棒了。它意味著
霍勒斯沉默了一會兒,或許她對於我的興奮感到迷惑不解。我不知道。地球在我們後麵429光年。現在到達這兒的光線隻不過告訴了我們離開那兒不久之後發生的事。
我傷心地點點頭。她當然是對的。我的心開始怦怦直跳,我的視線也變得更加模糊。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喚醒過程中出了問題,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我太震驚了。我沒有料到現在的感覺。
我還活著。
我盯著那個小小的黃色圓盤,隨後又低下頭來看著環繞著我無名指的戒指。是的,我還活著。但是我親愛的蘇珊卻死了。她死了。
我不知道在我離開之後她生活得怎麼樣。我希望她活得很快樂。
還有裏奇,我的兒子,我的好兒子。
我看過一個電視節月,節目裏有個醫生說第一位長生不老的人可能已經出生了。或許裏奇還活著,已經什麼?438歲了。
但是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更有可能的是,裏奇長成了一個他自己希望成為的男子漢,他工作,戀愛,然後現在
現在他已經走了。
我的兒子。我幾乎可以肯定我活得比他更久。一個父親不應該是那樣的。
我感到眼裏充滿了淚水一個小時之前還是冰的淚水;由於沒有重力,淚水積在淚腺附近。我把它們擦去了。
霍勒斯知道人類的淚水代表的意義,但是她沒有問我為什麼哭泣。她自己的孩子,皮爾頓和卡蘇德,現在肯定也已經死了。她耐心地飄浮在我的身邊。
我不知道裏奇是否有兒子,是否有孫子,以及重孫;想到我可能已經有了十五代或是更遠的後代令我震驚。或許傑瑞克這個姓仍舊在延續。
我不知道安大略皇家博物館是否依然存在,他們是否重新開放了天文館,或者是否因為太空旅行變得便宜易行,已經徹底消解了天文館存在的必要性。
我不知道加拿大是否依然存在,我愛這個偉大的國家。
當然,我更關心的是人類是否依然存在,我們是否逃過了德瑞克方程最後一項的毒刺,沒有用核戰毀滅自己。在我離開以前,我們擁有核武器大致有五十年的曆史。我們能在八倍長的時間裏避免使用它們嗎?
或許
EpsilonIndi上的居民選擇了它。
還有TauCeti。
甚至是Groombridgel618上那些變態、那些傲慢的混蛋,那些將獵戶座一等星炸掉的人。
如果我是對的,他們都上傳進了一個虛擬的世界,一個計算機生成的天堂。
現在,經過四個世紀的科技發展,人類也應該擁有了相同的能力。
或許他們已經這麼做了。
我看著霍勒斯飄浮在半空。真的霍勒斯,不是幻影。我有血有肉的朋友。
或許人類還從MuCassiopeaeA的居民那兒得到了啟示。他們可能己經炸掉了月亮,給地球戴上了如土星所擁有的那種隕石環,盡管我們的月亮比Cassiopeae的小得多,對於地殼的引力也較小。我們也可能已經在地質穩定的地方建起了警示性建築。
我又自由地飄浮在空中,遠離任何艙壁;我總是會不由自主這麼幹。霍勒斯設法飄到我身邊,抓住了我的手。
我希望我們還沒有上傳。我希望人類仍舊是有血有肉的生物體。
但是無法確認這一點。
在四個多世紀之後,那個實體還會在那兒等著我們嗎?
是的。
或許它沒有一直待在那個地方。或許它計算了我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到達,並在此期間去了其他地方處理各種雜務。當馬萊卡斯在以非常接近光速的速度航行時,它前方的光線都偏移進了不可見的紫外區。所以那個實體可能把在此期間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其他地方。
而且,它或許並不是真的上帝。它或許隻是某些非常高級的生命形式,代表了某個非常古老但是完全自然的種族。或者,它可能是一台機器,由一大群微小的技術實體組成。並沒有理由顯示為什麼先進的技術就不能以生物體的外表出現。但是這麼思考下去什麼時候才是頭呢?某個東西某人為這個宇宙確定了基本常數。
在三億七千五百萬年間,某人至少幹預了我們三個世界的進程。三億七千五百萬年大約是兩百年智慧生物種族在擁有無線電廣播後繼續以肉體形式存在的時間的兩百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