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聖後(1 / 2)

永安讚許地看著安靜站在那裏的夢千尋,“要是朕的兒子們要像千尋這樣,朕還有何求?”夢千尋連忙說:“皇上謬讚了。”永安看著他的眉眼一怔,眼中劃過些許憂傷。“如果問天還在,也該和你差不多大了。”夢千尋當然知道他口中的問天是何人。連忙說道:“是微臣無能。”永安回過神來,歎道:“朕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有些感傷。說真的,朕都有些動搖了,也許,也許。。。”他沒有說下去,每每想到那個噩夢般的大火,他的心裏就一陣絞痛。夢千尋沉聲道:“微臣自當竭盡全力,加大搜尋力度。”永安向他擺了擺手道:“你師父已經去找了,再者還有百花監的人。就不必再在這上麵耗著那麼多人了,畢竟現在大燕也是用人之際。把精力多放在國事上吧。唉,一切隨緣吧。”夢千尋看著這個年紀不過四十多卻滿頭銀發的‘老人’,心裏一陣發酸,感覺眼角脹脹的,有些不安分的東西要從裏麵轉出來。他微微仰了仰頭,眼睛努力的看著前方。永安道:“十年了,琉璃這丫頭不知道變成什麼模樣了,嗬嗬。”夢千尋連忙回道:“郡主天姿國色,非比常人。”永安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道:“能從你這個呆小子的嘴裏聽到誇一個女子漂亮,還是頭一回啊。”夢千尋漲紅了臉,不知該說些什麼。永安端起趙無庸剛剛呈上來的清茶,輕泯一口道:“朕和皇家欠他們慕容家的太多了。”他站起身來,回憶道:“遙想當年太祖皇帝首義反周,麾下第一大將就是慕容家的先祖慕容兵戈,率族人兩千從戎,為國戰死者不計其數,太祖皇帝建立大燕後分封功臣,慕容兵戈居第一。慕容家七代忠良,幾乎每一代家主都死在了沙場上,他們奉著慕容兵戈留下的‘慕容男兒當戰死沙場,以馬革裹屍還葬’的家訓,為國盡忠。這麼多年來,戰死沙場的單單直係慕容氏子弟就有數百人,還不包括那些旁係族人。沒有一個家族能夠如此,族中祠堂靈牌林立如山,京郊的易水陵墳塚連天。別人隻看到了慕容氏八代,五王十一公,侯伯無數。卻沒看到他們犧牲了多少。”永安歎道:“當代慕容氏家主扶風郡王慕容靖邊是朕的老師,也是朕的嶽丈。他對朕視若子侄,朕的武藝兵法都是他教的。他很嚴厲,朕到現在還是會畏懼他。朕對不起他,沒有保護好他視若珍寶的女兒和外孫。朕對不起他,沒有保護好他的愛子而使他承受老來喪子的徹骨之痛。朕對不起他,六十八歲的老人還讓他鎮守在苦寒的遼東之地。朕不敢見他,朕欠他的太多了。”永安聲音略有些哽咽,“如今他的孫女朕都差點沒保護好,你說朕這個皇帝當的是不是太無能了。”夢千尋連忙道:“皇上萬不可太過自責,安寧郡主如今安然無恙都是倚仗皇上天威,微臣定會保護好郡主的安全。”永安沉聲道:“這段時間派人盯著京中,查查是誰忍不住要對安寧郡主下手。”夢千尋拱手稱諾。永安喃喃道:“朕隻求無愧於心,可人活一世啊,最難的就是無愧於心啊!”夢千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永安說道:“千尋啊,前後忙活好幾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朕也有些乏了,唉,真的老了。”夢千尋連忙扶著他坐下,又蹲下身來細心的把一旁的毛毯蓋在他的腿上,“天已經慢慢轉涼了,皇上要善保龍體。”安寧笑眯眯地看著他的側臉。夢千尋拱手道:“那微臣就告退了。”永安道:“對了,明日傍晚你去慕容府接安寧郡主去永慈宮,朕和太後設宴為她接風。”夢千尋稱諾,緩緩退出大殿。永安看著他的背影,幽幽的歎道:“清羽,問天。你們在哪裏?朕好想。。。”

退出養心宮,會合趙齊雲後,兩人向宮外走去。有過沁芳亭的時候,遠遠望見一行人朝這邊走來。“是太後娘娘。”趙齊雲定睛看清後道。夢千尋帶著趙齊雲迎了上去,恭敬道:“微臣夢千尋拜見太後娘娘。”隻見眾人簇擁著的一個衣容富貴華麗的老婦人,滿頭華發盡數綰起,幾根花銀釵點綴,眉目神采飛揚,絲毫不見老態,依稀可見當年風華。身穿高襟的黑色寬袖宮袍,綴以陰紅繡紋,一言一行,顯得格外威嚴,令人心生懼意。這就是權傾兩朝,被大燕百姓尊稱“聖後”的陸太後。陸太後看著夢千尋,笑嗬嗬道:“快起來吧,可是剛從皇上那裏出來?”夢千尋答道:“是。”一旁攙著陸太後的宮裝女子柳眉倒豎,嗬斥道:“好你個夢千尋,莫非沒看見本宮嗎?為何還不行禮?”夢千尋抬頭看去,隻見那人著一身黃色霏緞宮袍,宮袍上繡大朵大朵金紅色牡丹,細細銀線勾出精致輪廓,雍榮華貴,卻也將那保養的極窈窕的身段隱隱顯露出來。蔥指上戴著翡翠所製的手飾,鑲嵌著幾顆鴿血紅寶石,雕刻成曼珠沙華的形狀。麵容和陸太後有些相似,不過嘴唇略薄,鼻梁略尖一些。夢千尋當然認得這個在後宮以“刻薄”出名的皇後,陸漪漣。陸漪漣是陸太後的侄女,當朝楚國公陸太傅的女兒,其兄長是翼國公左軍統帥陸兆慶,次兄是陌陽侯太常寺卿陸兆豐。陸漪漣永安元年被冊封為皇後,權策六宮。陸漪漣仗著自己的姑姑是太後,在宮中一向飛揚跋扈慣了,稍不合自己心意就杖刑加身,死在她手上的宮女太監不計其數,甚至連皇五子的生身母親楊嬪都慘死於她的杖下。麵對這個蛇蠍一般的陸皇後,夢千尋淡淡地回道:“見過皇後娘娘。”陸漪漣剛要發作,一旁的陸太後清咳一聲,“好了,千尋這孩子可能是一時眼睛模糊了沒看見,這點小事兒算什麼,不要太計較了。”陸漪漣脫口而出:“小事兒?對本宮無禮是小事兒”她向一隻被激怒的貓兒一樣,仿佛全身的毛都尖立著。陸太後眉毛一皺,沒搭理她,對著夢千尋說道:“好了,千尋,你去忙你的去吧,哀家去看看皇上。”夢千尋臉色如秋水,波揚不驚,恭敬地施禮告退。陸漪漣的臉上寫滿了憤恨,她從見他的第一麵起就打心眼裏厭惡這個年輕人,他的那雙眼睛總讓她想起那個讓她恨得要死的女人,那個奪走了皇上的心的女人。加上他的傲慢無禮,總讓她為之憤怒抓狂,偏偏又有皇上護著他,就連自己的姑姑對他也是讚賞有加。在她看來這種“屈辱”怎麼能讓他咽下。陸太後看了她一眼,道:“和你說了多少次了,還是改不了你的毛病,一個小孩子而已都沒有齊王晉王大呢,他性格就是那樣,你和他較什麼勁。再者,你不知道皇上有多喜愛他嗎?”陸皇後心不甘情不願地點著頭,陸太後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一句都沒聽進去,隻好搖了搖頭。說道:“走吧,去養心宮。”永安還在那裏思索著什麼,趙無庸來報說太後和皇後來了。永安連忙起身到門口迎接,“母後,今兒怎麼有空來兒子這裏了?”永安拉著著陸太後的手說道。“你這孩子,趕緊到屋裏去,別著了涼。”陸太後拽著永安就往屋裏走,永安自始至終也沒看一旁的陸漪漣一眼。“皇兒這兩天飲食如何?身子有沒有感覺不舒服?”永安看著花白了頭發的老母親一邊操勞國事一邊還關心著他的身體,努力地撐出一副笑臉,道:“回母後的話,兒臣這幾天身體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好。”陸太後一臉慈愛的摸著他蒼白的臉,“這就好,你呀,好好養病,等身子骨完全好了,娘就把這擔子交給你,娘啊是真有些累了,年紀大了,眼睛看東西也有點模糊不清了。”永安抓住陸太後的手,沉聲道:“是兒臣不孝,兒臣沒用,還讓自己的老母親替自己管這個家。”陸太後一臉嚴峻,“瞎說,人家黃太醫都說了,你這身子得靜養,你娘我啊就是閑不住,放心不下先帝留下的這個攤子,誰說我兒無用?十一年前如果沒有我兒率大軍打敗了北邊的蠻子,我大燕早就亡國了。”永安看著激動的老母親,連忙握緊她的手:“母後不要太過激動,是兒臣失言了。”陸太後傷感的說道:“你弟弟姬興走的早,先帝又撒手離去,這世上娘能依托的就隻有你了。”永安看著老母親傷心的模樣,心裏難受的很。對著陸漪漣說道:“平日裏多細心照顧一下太後,莫讓她太操勞。”陸漪漣一臉漠然:“那也是我姑姑,我知道該怎麼做。”永安看她這個樣子,也沒在搭理她。對著太後說道:“母後,琉璃那丫頭從遼東回來了,明日由您出麵宴請一下她吧。”陸太後聞言一怔,“琉璃?慕容家那個丫頭,她回來了?”“嗯,今日剛從遼東回來。”陸太後笑眯眯道:“那丫頭想來也有十六了吧?哀家記得走的時候才六七歲吧,哎呦,這一晃得有十年了吧。哀家還真想見見她。”一旁的陸皇後聽到“慕容”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裏咯噔一聲,玉麵登時有些發白,銀牙暗咬。陸太後笑道:“明晚再叫上那些世家的公子小姐,漪漣啊,明晚你也一起來吧。別忘了帶上明月。”陸漪漣連忙應聲答應,一邊暗中思索著什麼。陸太後又和永安說了些朝中的政事,見天色已晚,囑咐永安早點休息後,就帶著陸漪漣回去了。永安呆坐在椅子上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