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結界內銀色的光芒大盛,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待光芒褪盡,隻見一人白衣勝雪,三千墨發隨著海風飄揚。
原本恍若天人的容顏越發顯得神聖不可侵犯,眉間殷紅色的掌門信印漸漸轉為紫色的神印。
白子畫終於破仙成神!眾仙與一幹凡人無不敬畏地叩首。
這是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白子畫是唯一一個由仙修煉成神之人!
神,這種隻可遙想,不敢奢望的修仙品階!果然這世上,也隻有他白子畫能夠做到!
他輕輕在將懷中的額頭上落下一吻,隨後她放在海麵上。
站起身,滿目柔情被殺意取代,如看著死物一般盯著結界外的花千骨。
所有人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著那方才破仙成神的白子畫。
十六件魔器向上空升去,結界撤去,白子畫一步一步穩穩地踏著走近花千骨。
橫霜劍出鞘,神力注滿劍身,寒氣徹骨,直逼花千骨。
花千骨疾速向後飄去,白子畫緊追不舍,劍尖一直指在花千骨的胸口前一寸距離。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已飄出數百米遠,水花飛濺。
不愧是妖神與神之間的對決!
花千骨忽然向雲端飛去,白子畫一同追上。
雲端再次成為二人的戰場,站在海麵上的眾人仰著脖子望著上麵。
隻是整個天空皆是流光激射,兩人移動的速度快得驚人,所過之處,殘影紛亂,根本看不見二人的曠世精彩的對決。
最後,一人落下雲端跌到海麵,那人竟是……白子畫!
白子畫輸了!成神的白子畫居然也敵不過妖神花千骨!
一道紫色的身影從雲端緩緩落下,絕豔的臉上嗤笑著一群人的自不量力。
十六件神器在她身後虛浮著,不!那不是神器!神器怎會散發著魔氣?
眾人心中恐懼卻又疑惑。
白子畫從海麵上強撐著站了起來,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提著橫霜劍再走向花千骨。
花千骨隨手一揮,身後的昆侖鏡直擊白子畫的胸口,白子畫被擊退幾步,唇角流下一行鮮血,滴滴落入海水中。
不放棄地再走向花千骨,然後再被昆侖鏡擊退。
一遍一遍,白子畫仿佛感不到疼痛一般。
最後花千骨看著白子畫再向自己走來,不耐煩地用盡全部功力操縱昆侖鏡擊飛白子畫。
恰巧落在沈如烈的身邊,一身白衣被染得血跡斑駁。白子畫撐了撐,終究再無力站起來。
這時,早已失了溫度的沈如烈散發出柔和的七彩光芒,一道透明的魂體脫離肉身向花千骨身後的魔器飄去。
眾人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幕,沈如烈的魂魄與十六件神器一點一點相融。
魔器周圍膿腫的魔氣漸漸淡化直到完全消失,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東海之濱。
神器變回來!
世上最純淨之物還有一樣,那就是沈如烈的靈魂。
化魔丹可以汙濁沈如烈的血肉,而靈魂,卻是不經受任何外物影響。
何為純淨?不是論單純善良,人性美好,而是一種感情的純粹性。
沈如烈對白子畫的愛從不摻雜其他情緒或是目的,這就是純淨。
白子畫輕柔地將沈如烈抱入懷中,心底有些不安地撫著她的鬢角。
一陣海風吹來,沈如烈的肉身如沙粒一般被吹散而去,白子畫驚恐地看著她。
“不要——”白子畫痛苦的怒吼,收緊懷抱,卻隻是抱住一片虛無。
為什麼什麼都不給他留下?!連唯一的屍身也要帶走!
魔器被淨化,神器回歸!沈如烈她,再也回不來了……
白子畫搖著頭抬眼看著在天空旋轉的十六件神器,虛洞重現,虛洞下,紫色的光直罩花千骨。
花千骨像是被定住了身行一般,動彈不得。一個封印從虛洞中吐出沒入花千骨頭頂。
花千骨跪坐在海麵上,臉色慘白,像是正承受著什麼莫大的痛苦。
白子畫看似在看著這一切,但墨色的瞳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雙目無神。
一聲穴道的爆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接著又是一聲聲,像是鞭炮一般劈裏啪啦不停歇地炸響。
血,浸了一身……
“尊上!!”
一旁的仙人驚吼道,紛紛衝過來想要阻止他,卻被白子畫用一道無形的光壁擋住。眾人隻能在光壁外幹著急,隻能眼睜睜看著白子畫自斷心脈。
花千骨將要被封印進虛洞,看見白子畫如此,滿是恨意道:
“白子畫,你想和沈如烈做一對鬼鴛鴦?休想!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在一起!”
花千骨的聲音突然空靈而詭異,猶如尖銳的弦音在搔刮耳膜。
“白子畫,我以神的名義詛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傷不滅!”
時間瞬間停止,所有人都驚呆了。
然後白子畫就看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逆流而行,無數漂浮的微光重新聚集回自己體內。
就連身上的血也倒流回體內,白衣再無半點血跡。
看著白子畫先是震驚隨後蒼涼下來的神情,她已不知應該為所做的這一切感到快意還是可悲。
“白子畫,今生所做的一切,我從未後悔過。
若能重來一次,我希望,是我先遇見你。”
話音落下,花千骨化作一道紫色熒光飛去虛洞。
頓時神器光芒大震,虛洞閉合,漸漸在天空隱去。
大雨停了下來,周圍亮得叫人睜不開眼睛。
就在此時,女媧石,碎了……
無數光點隕落向六界各地,女媧石的修複神力從落地處蔓延開來,徑直穿透到海底最深和世間最陰暗的角落。
那些荒蕪的、死掉的、殘破的、毀滅的,世間萬物,六界生靈,一點點開始複蘇再生。
大地、山川、冰河,萬物又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仿佛之前那一切從未出現過。
眾人都不由為六界的重生而歡呼慶幸。隻有白子畫,呆呆的站在海麵上,不言不語,木然地望著天空飛轉的神器
“師兄!”
知他遭受打擊實在太大,笙簫默心酸無比,上前幾步,卻沒想到被白子畫一掌逼開。
然後隻見他瘋了般一掌接連著一掌的打在自己身上,卻除了痛,什麼也沒有,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好個不老不死,不傷不滅。
一句神諭,便決定了他永生永世的痛苦。
沒有如烈的陪伴,活著還不若死去!
可現在,他竟連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力都沒有!
花千骨,你夠狠!
白子畫仰天大笑起來,雙目赤紅,滿臉都是淚水。
萬裏無雲,被雨水洗禮過天空藍得如一塊透明的水晶。
一團無色光芒從天空緩緩落到白子畫麵前,白子畫伸手取下。
光芒散去,一個五色的琉璃宮石靜靜的躺在他的掌心。
白子畫看著宮石微微失神,思緒陷入了一段回憶中。
……
在看什麼這麼入神?
如烈在看星星。
星星?為何不看月亮?
因為,月亮在看著星星啊!所以,如烈也會看著星星。
如烈,月亮無需你與他共看星星,你隻需與其他星星一般快樂無憂就好。
可是義父,月亮的眼睛看久了星星也會疲勞的啊!所以,他需要休息的時候就讓如烈來替他看吧!
義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您的執念是守護這天下蒼生,如烈的執念便是想與您一起來守護這天下蒼生!從小就想!
……
眼淚一滴滴滑下,錐心刻骨的疼痛幾乎讓他快要昏厥。
如烈,你可知我白子畫心中的執念早已不止是天下,還有你……
白子畫的身影忽然消失在海上,卻久久回蕩著他癡狂的笑聲。
……
番外
距離上次妖神大戰轉眼間已過去一百年,六界逐漸恢複繁華盛景。
長留山近來喜事連連,桃夭與落十一的第二個孩子呱呱墜地,舞青蘿與火兮這對歡喜冤家在打打鬧鬧,磕磕絆絆中總算喜結連理。
仙劍拜師大會落幕,又迎來了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無心涯。
蘇弦服刑已滿,走出冰牢,禦風飛上涯頂。
雪花紛飛,墨藍色暈染著整個無心涯,一輪彎月獨掛天涯。
一百年了,來時什麼樣,如今走時還是什麼樣。
遠處依稀有腳步身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月光照在來人的臉龐上。
蘇弦死氣沉沉的眸子恢複了一絲神彩,唇瓣動了動,喃喃喚道:
“朔風……”
“師姐。”
與此同時,魔界。
一個精致可愛的小奶包吧嗒吧嗒地跑進一間華麗的寢宮,看見床上那國色天香的美人,一個飛撲撲上床,抱著美人清脆脆地喚道:
“娘親!”
美人陡然睜開一雙美眸,做起身,將粘在他身上的小奶包扔下床,朝她怒吼道:
“安沁,老子再說一次,老子不是你娘!”
小安沁眨了眨眼睛,下一刻毫無預兆地大哭起來。
“哇——,娘親不要沁兒了!哇——!”
殺阡陌冷眼看著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小安沁,終於還是……抱起來哄著。
每次都來這招,能不能換一招啊?偏偏他還就吃這招……
…………
百年來,無人再見過白子畫,絕情殿空了百年之久。
人間一座高高的雪山上,一單薄的身影正徒步登襲,一身白衣似乎與這雪山融為了一體。
懷中明明抱著一件狐裘卻不披上取暖,反而小心地護著。
三個時辰後,那人終於登上山頂。
看著一望無際的白雪茫茫,白子畫的目光像是一名曆經滄桑的老人一般。
垂眸看著懷中的那件狐裘,滿目柔情。
“如烈,今日我們到了一座雪山,喜歡嗎?”
百年來,白子畫徒步走過了大半個六界,這與曾經在天上禦劍看到的風景完全不同
這六界是用如烈的性命換來的,他決心踏遍六界,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如烈還在他的身邊,隻是自己不能看見她罷了。
……
現代二十一世紀,a市,市中心醫院。
一間普通病房中,一個女生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白皙的手背上紮著一根針管,輸入營養液。
這名女生已經在醫院躺了三個多月了,檢查不出任何原因,隻是昏睡不醒。
忽然,女生的手指動了動,隨後長長的睫毛如蝶般顫動了兩下,終於睜開了眼睛,視線很是模糊,隻是感覺眼前一片空白。
來檢查的護士看到昏睡了三個多月的李平淡居然醒了,連忙驚喜地喊道:
“趙醫生,病人醒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