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3 / 3)

他臉色有些蒼白,還是繼續向下道。

“那次,安王殿下和其餘幾位大人退下後,皇上單獨將我留了下來,問我是否還有別的看法沒有說出。我看出皇上並不願意懷疑懷王殿下,為求謹慎,便向皇上說,沒有證據不敢亂說。皇上說,可他已能確定。然後讓我見了一個人。那人就是雲毓雲大人。”

我沉默繼續聽他說。

“也就是那時,我才知道,雲大人與其父政見不同,這件事隻有我與皇上知道。雲棠與王勤的罪證皇上已經掌握,但唯獨懷王府的勢力尚未完全摸清。昔日李岄大人用自己的女兒在懷王殿下身邊做暗探,但查探數年,都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於是,我向皇上道,久聞懷王殿下不近女色,是否換另一條線查更加妥當。”

“記得當時我說出此話,雲大人就笑著向我說了一句,此計甚毒,而後向皇上道,看來柳大人可望成為朝廷棟梁。再過了一段時日,我就做了丞相。”

“再而後……楚尋……”

我擰起眉:“我記得你曾說過,楚尋不是你安排的。”

柳桐倚嘲諷地笑道:“但和我親手安排的並沒有兩樣。楚尋曾是貢院中的官奴,他不堪打罵折辱,投河自盡,恰好被我遇見,我時常贈他書看,他的琴也是我教的。他聰明知禮,後來他姐姐將他贖出奴籍去做琴師,他向我道,我在朝中為官,被人知道和他結交並非好事,就不再來找我。再之後,我知道他做了王爺的身邊人,還曾去找過他,也被雲大人遇見過……”

所以才有雲毓故意讓柳桐倚與楚尋合奏之事。

柳桐倚繼續道:“……楚尋替我搜集了一堆懷王的罪證。雲大人曾對我說過一句話,算是說穿了我這個人——總是故作清高操控旁人,連讓自己做投名狀的膽子都沒有。”

我變色道:“那次行刺,難道是你和雲毓商量好,讓你做雲毓取信於我的投名狀?”

柳桐倚繼續向下道:“再而後,懷王被擒。我沒有安排臥底,讓雲大人去安排,雲大人安排了他自己做臥底,終於在叛亂時抓獲了懷王。輪到審訊時,我才登場……”

“那時懷王殿下什麼都認,什麼都招,可就在那時,我察覺出了有哪裏不對。除了雲大人與安王殿下所知的那些證據之外,其他罪證仍然一無所有,這並非一個謀反之人應該留下的東西。而且,懷王殿下那時候認得太多了。”

柳桐倚終於看向了我,他的眼神很空洞:“……正在那時,懷王殿下說要見我,我以為會有些線索,卻沒想到,居然是殿下在我麵前服毒自盡……”

他握著茶杯的右手指甲泛出了青白色,卻扯出一絲淡笑:“所以……即便芹菜巷之事,我做過什麼……懷王殿下也什麼都不需要和我說。倘若那時懷王殿下真的死了,那我就算自我了斷也沒有顏麵去地府。”

柳桐倚抬手按了按額:“我沒向懷王殿下說起這件事,也是在逃避把此事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可能殿下平日與我相處,會覺得此人故作姿態,實際是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實則整件事中,我方才是最齷齪的小人。”

我不禁道:“然思你……”

柳桐倚接著道:“可能我們柳家多出這種人,一貫自詡忠良,卻比所謂奸惡更加不堪。昔日我先祖,因一已之見,用雙生兄弟調換幼帝,真正的本朝太宗皇帝就在關押懷王殿下的那間牢房內自縊。至祖父為相時,又屢屢為難先懷王殿下。再至今日的我。既非忠誠的臣子,也非坦蕩磊落的君子,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什麼東西,我無法再留在朝廷,這才辭官漂泊,改名經商。”

柳桐倚舉了舉杯:“商者多詐,唯利是圖,大約比較合我本性。”像喝酒一樣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