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要說話算數。”,隨後便翩然而去,滕宣伸出去抓她的手,徒勞得收回。
他知道,紀舒寧說跪,便真的會跪,為了一個麗華,她便能做到這種地步,為何對他卻這麼吝嗇……
滕宣的身子將被凍住一般的動彈不得,葛元走進殿中,“皇上,姑娘已跪了二十一階……”
二十一階,她的身子,怎麼撐得住……
滕宣起身,卻在殿中站了許久,才走出去,站在高高的階梯之上,他君臨天下,傲視著天下群雄,卻在那挺直了背脊爬上來的女子麵前,低到了塵埃裏……
她的雙膝漸漸的滲出了血,滕宣的眸子漸漸的深入寒氣深淵,如那彼岸花開時的荼蘼和毒意冷漠,那麼看著紀舒寧,看著她一步一步,跪著朝他而來……
“姑娘……”,畫心咬著牙跟在紀舒寧的身後,抬眼望了一眼高處冷漠森然的滕宣,低聲說道:“姑娘,別跪了……”
紀舒寧每上一級,滕宣的眸色便森冷了幾分,若是紀舒寧真跪完了,隻怕這建章宮,都要被寒冰覆蓋了。
紀舒寧對畫心的話充耳不聞,膝蓋生疼,那血逐漸清晰起來,在每一級階梯上留下半個痕跡,一路逶迤著,到了滕宣跟前。
九十九級望天梯,殘破她的雙足,碾碎他愈加蒼涼的心,他蹲下身,看著再也站不起來的她,“阿寧,為了滕賀,你果然什麼都肯做,你如此深情,連我都感動了……”
他的諷刺,她聽在耳裏,卻不去辯駁。
“你要他們母子團聚,我應了你。”,他眸色冷厲,“成全了旁人,那你,也應當失去一些了……不弱這母子分離的痛苦,便由你來代麗華受,從今以後,你在臨華樓,燕綏在修文殿,你與他,老死不得相見——”
紀舒寧猛然抬起頭,煞白的臉、驚詫無助的雙眸,那尖尖的下巴,失了一份圓潤和暖意,像一柄利劍擱在滕宣的心坎上,動一動,都是深入骨髓的震痛。
“怎麼了?後悔了?”,他笑看著她,“你是要自己的兒子,還是要旁人的?告訴我。”
她唇瓣蠕動,手緊緊地抓住滕宣的胳膊,“滕宣……”
“你隻有一個選擇,現在,就算你跪了九百九十九級金梯,我也不會再對你讓步。”,他似玩味、似欣賞她的掙紮和猶豫一般,“你不選,是在等著我替你做一個選擇?”
“我……”。
“想必別人的孩子,總歸比你自己的珍貴,你的決定,我知道了。”,滕宣命人將麗華的兩個孩子報過來,將其中一個遞給紀舒寧,“來,抱著。”
紀舒寧不敢接,接了,那就是拋棄了燕綏。
燕綏,她的兒子啊……
她已經拋棄他一次,怎麼能再次……
“怎麼不接?”,滕宣笑意殘忍,“你不接,那我便……”,他突然將拎著繈褓的手中鬆開,孩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那階梯之下落去,紀舒寧心神一窒,忙伸手去接那孩子,失去平衡的身子,跟著朝那階梯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