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宣身軀陡然僵住。
孽種,花千離生的孽種——
他用力地扣住皇太後的肩膀,不可置信、震驚錯愕,“你說什麼——?”
花千離……
皇太後哈哈大笑,模樣透著幾分猙獰,“當年花千離借口養病到驪山行宮安胎,我知道後便讓人在她的藥膳中每日下了催產的落胎藥,無聲無息,連太醫也查不出來,我在宮中臨盆那一日,皇上隻待了半刻,甚至都沒有等到我們的孩子出生,便星夜馳騁趕到了驪山行宮,隻因那一日,花千離早產,我沒有想到,她竟然還能平安的生下一個男嬰,更沒有想到我機關算盡,最後肚中的,卻是一個死嬰,皇上瞞著花千離,讓花千離以為她生下的孩子早夭,卻狸貓換太子,將那孩子偷偷抱進宮裏,冒充的我的孩子,以圖他們的孽種將來榮華富貴,君臨天下,繼承北涼這盛世河山……我當夜臨盆血崩,昏迷三天,醒來後,身邊便有一個孩子……我一直以為我有了兒子,有了這個孩子,他便會多看我一眼,可我錯了……後來我無意間看見你身上佩戴的玉佩,我便什麼都知道了,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花千離的,是那個女人的孽種,可我不敢說出來,一旦說了,他便更加的不會看我一眼,我隻裝糊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我恨,恨他,恨花千離,也恨你——”
滕宣聽著皇太後的自白,黯然一笑。
她是敏貴妃時,對他便沒半點的喜色,她瘋癲後,還忘不了叫他孽種,他想過許多,其中也有想過敏嬪不是他的生母,卻唯獨沒想到,他會是花千離的兒子。
那個以男裝名揚天下的女子,他甚至在不久以前才知道她是個女子。
他從喬柔的手中拿到這顆藥恢複皇太後的神誌,不過就是想問一句,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兒子?
如果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如果,那麼,他又是誰的兒子?
他絲毫不懷疑眼前這個女人所說的話,她恨花千離,因為他是花千離的兒子,所以,才會這般的憎恨他。
若是這樣,那他和司空靳……
他們,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麼?
滕宣身形微顫,慘白的臉上一片哀沉。
父皇,你當真是冷酷絕情……
叔侄相殘,母子相殘,兄弟相殘……
你竟讓我這麼多年以來的人生,都成了一出人倫的悲劇。
滕宣再也顧不得身後的女人說了什麼,他倉皇地奪門而出,疾步到了北華門,跨上那千裏良駒,飛馳而去。
……
此刻前往沐山皇陵的馬車上,紀舒寧微微闔著眼,而眸中,卻有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
那淚水劃過了臉龐,落下,砸在她手中敞開的信箋上。
信箋是用極其珍貴的絲絹布紙製造而成,薄如蟬翼,卻極有耐性,捏在手中,絲毫沒有份量。
但此刻,那信上的內容,壓在紀舒寧的心裏,卻如同千斤重。
她懷孕之後,滕宣為讓她心情好轉,便應了她的念想,將那鳳冠給了她,她日夜抱著,無意中竟然發現,在那鳳冠的鳳凰尾釵之中,竟然藏著一封信。
那信,是滕賀所寫,是他未雨綢繆,為她留下的臨終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