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好奸宦，汙了自己名聲，隻為能百姓做點實事，這到底是忠還是奸？段熲汙了自己名聲，但是他保涼州十數年平安。這一點，連蔡邕盧植也是認可的，否則不會直言上諫救他。張家叔侄汙了自己名聲，但保得涼州北部再無匈奴人南下。這到底是對是錯？是名聲重要，還是做事重要？
蔡邕徹底迷茫了，段熲卻早已淚流滿麵。自己和閹人結交，保住兵權，在西北征戰十數年，殺人無數，卻落得個殺神屠夫的罵名，也汙了自己名聲，不就是為了能守得家鄉平安嗎？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說的是自己嗎？
“大哥哥說的真有道理！”就在客廳裏的氣氛愈加壓抑的時候，突然一個清脆的女童的聲音說道。客廳左側的門口，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臉蛋紅撲撲的，頭上梳著兩個羊角辮，一身桂黃色的小紗裙，粉雕玉琢，極是可愛。
蔡邕終於從迷茫中回過神，定定的看著張繡，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再回想起在洛陽時，盧植盧子幹說的話，難道真的看錯他們了？
許久之後，蔡邕一聲長歎。“你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身負汙名者，也未必就是罪大惡極之人，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錯了！”說罷，長身而起，向段熲深深一躬。
“蔡大家不用客氣，你是文臣，自當死柬。何來對錯之分，小娃娃的話，不必當真。”段熲摸掉臉上的老淚，客氣道。說罷又向張繡喝道，
“阿繡，還不給你蔡師上茶認錯！”
張繡一愣，隨即大喜。跪行到桌邊再端起一杯茶，雙手高舉過頭端給蔡邕。
“弟子張繡拜見老師！老師請用茶！”
蔡邕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隨即也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張繡又給旁邊站著的師娘，也就是那位二十來歲的少婦恭恭敬敬的端上一杯茶。
“好了，為師收下你這個弟子，也不知是對是錯，你起來說話。”蔡邕擺擺手道。
張繡很興奮，為了這一天，自己等了一個多月，也籌劃了一個多月，今日當真拜了段熲和蔡邕為師，總算如願以償。
“昭姬，快過來，見過你師兄。”蔡邕朝著側門口的小女孩招招手道。
小女孩年歲不大，卻是知書達理，走到桌前，早有仆人倒好了一杯茶水。小女孩端起茶杯，走到張繡麵前道：“師兄，你也喝茶。”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張繡。張繡更開心了，剛剛拜了兩個師傅，一眨眼又多了個小師妹。張繡也不客氣，端起茶杯也是一飲而盡。
“你叫張繡是吧。今日雖收你為徒，但是我蔡某人的弟子不是那麼好做的，若是不努力學習，為師仍會將你趕出師門。”蔡邕板起臉道。
“弟子明白，弟子定當努力苦讀，爭取學得文武雙全，長大後報效朝廷！”張繡趕緊道。
“嗯，此前可讀過什麼書？”蔡邕問道。
“弟子以前讀過論語，不過並非全冊。也跟著叔父請的西席讀過呂氏春秋。三月份的時候，段師又送弟子三冊書籍，分別是孫子兵法，左氏春秋，和詩經。”張繡答道。
“嗯，讀了多少了？可會寫字？”
“是的，弟子都讀完了，不會刻字，但是會用毛筆寫字。”張繡老老實實的答道。張繡是真的不會使用刻刀，更不會用刻刀往竹簡上刻字，太麻煩了。
“你讀完了？小孩子不能撒謊！你才認得幾個字，三四個月怎能讀完這幾本書！”蔡邕不高興了，臉色也拉下來了，他絕對不希望自己剛剛收下的弟子就對自己撒謊。
“伯喈不必生氣，阿繡聰慧，三個月讀完三本書，也是有可能的。不如你考考他。”段熲勸道。
“那好，你就先寫幾個字給為師看看，恩，就寫詩經的第一篇。”蔡邕吩咐下人準備筆墨，甚至還特意讓人準備了一張蔡侯紙。
張繡也不客氣，上前兩步拿起毛筆就寫起來。用刀刻竹簡張繡不會，但是毛筆字卻是不在話下。前世上學的時候，因為老師們想要創收，於是賣毛筆，賣毛筆字帖，還賣九宮格作業本。而且必須得買，誰若不買就趕回家。結果從小學一起練到高中畢業，上了大學後雖然學校不強製了，但是卻早已養成了個練字的習慣，還是沒丟掉。書法水平有多高不敢說，但是自己的毛筆字至少也是寫春聯的水平了，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每回過年都能小賺一筆。
隻見張繡提筆沾墨運筆如飛，詩經第一篇，關關雎鳩篇八十個字，一氣嗬成。寫罷將毛筆放在一邊，提起蔡侯紙輕輕吹了一下。張繡自己很滿意，雖然好幾個月沒動筆了，但是一點都沒有生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蔡侯紙了，紙質太差，並不適合寫毛筆字，墨汁都快透到背麵了，也隻能將就著湊合一下，看來以後還是要找個機會造一點更好的紙，張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