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乾難道不知道嗎?趙河晏和晉安王在京都聯絡,怎麼可能做到掩人耳目?更可怕的是,如果晉安王確實是個淡泊之人,那麼他為什麼要結交重臣呢?
想到這裏,何輕舟突然渾身發冷,他發現自己身邊居然沒有一個人是自己真正了解的,他感到了無比的孤獨和莫名的恐懼。
但是,奇怪的是這種恐懼,卻又因為多一個柳依依在自己身邊而變得慢慢消融。他對這個姑娘自那晚開始有一種說不出的信任。
難道是因為喜歡美色之故,他自嘲道。他心裏當然清楚,這個柳依依,絕不是晉安王和趙河晏興之所至安排在自己身邊的一枚閑棋。如果單純是為了演一出戲,拉他入夥,那柳依依昨夜就應該會和晉安王一起消失了。
而且,有一點他必須要搞清楚,那就是這個柳依依的真實身份。如果說他對晉安王有那麼一絲懷疑的話,那麼懷疑就是從柳依依身上開始的。
這對老少之間的故事實在過於巧合,巧合到似乎本來就是為了配合暗中的那股力量,晉安王可以原諒柳依依,柳依依也可以背棄舊主效忠晉安王,但是費盡心力搞一個假死案還是有些牽強。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普通的歌妓,忽然變成一個武功高強、身手敏捷的細作,這裏邊如果沒有內情,那才是咄咄怪事!
不過,現在這些事情光是想,還是沒有用的,他明白,現在隻不過是穿過一團迷霧,又進入了另一團迷霧。想要找到解決問題的路徑,隻有一個方式,那就是繼續裝糊塗,繼續往下查證。
按照晉安王的吩咐,何輕舟次日開始,便躲到胡連的軍營之中,製造自己和胡連秘密商談的假象。而這三天之中,他再也沒見到柳依依的蹤影。
不過,他想,既然晉安王吩咐過叫柳依依繼續“照顧”自己,想必她就躲在自己不遠處,不肯現身而已。這倒是也合情合理,畢竟柳依依假死的事情目前還沒有被對手知曉,那麼她就應該暗中行事。
何輕舟與胡連在中軍帳中,已經喝得麵紅耳赤。這三天當中,二人除了喝酒、聊閑,便沒做過任何一件看起來對案件有幫助的事。
這當然是表象,是為了盡可能混淆細作的耳目。胡連悄悄告訴何輕舟,身邊的幾個親兵,已經全部都被收買,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可信的。
而第三天的夜晚,何輕舟還在睡夢中時,忽然被人掩住了口鼻。他剛想呼救,發現掩住他口鼻的竟然是柳依依。何輕舟放了心,便不再掙紮。他在柳依依的指引下,四下小心的探視著,悄悄地走到軍營之外。
二人一直走出距離軍營三裏路的位置,才看到一輛馬車,何輕舟暗道,做事果然精細。隻是他們是要帶自己去哪兒呢。
馬車裏有一股馥鬱的桂花香氣,幾乎香的人透不過氣來。好在車廂裏昏暗的燈光,使得柳依依幾乎看不見何輕舟漲紅的臉。
何輕舟倒不是因為尷尬,畢竟風花雪月的事情他經曆的很多,隻不過王之乾對屬下管教極嚴,他才慢慢改掉了去青樓醉生夢死的嗜好。他隻是覺得有些悶,因為這種香氣讓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有些想不通,一個出落得如同仙子謫塵般的女子,為什麼會使用桂花這種霸道的香氣,而且還用的這麼厚重。這就好比跟一個昆侖隱士談柴米油鹽,是極傷風雅的事情。
何輕舟自然不會蠢到和她去談論這個話題。看著柳依依昏昏欲睡的表情,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荒山野店吃馬肉的情景,當日下車之時,她也是這般睡眼惺忪,仿佛是個行腳僧般能將就。
想到這裏,他不禁一笑。柳依依奇怪的問道:“先生在笑什麼?”
何輕舟笑道:“你們這些江湖人士果然不簡單,比我這個文弱書生強的太多了。在這種憋悶、顛簸的車中,我是無論如何也睡不好的。但是對你們來說,似乎就是小兒科了。”
柳依依仿佛有些黯然,說道:“那是您身份尊貴,沒吃過下賤人的苦。如果您也曾像依依那樣,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別說是車廂,就是泥沼,恐怕也會睡得香甜。”
何輕舟忙道:“看來在下勾起姑娘的傷心事了,實在抱歉。不過有一件事,在下始終有些不解,希望姑娘賜教。”
柳依依道:“先生說的哪裏話,王爺臨走時吩咐過,要拿您當主子伺候。您有什麼疑問就講,妾知無不言。”
何輕舟道:“以姑娘的身手,怕不隻是簡單的學過一些防身之術,何以會淪落到要去安樂院呢?我實在想不通,以姑娘的身手,難道你的兄長還能脅迫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