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蘇無法再做推脫,隻得對著大丫頭吩咐道:“有請雪姑娘過來。”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屏風方向,都想一睹這位花魁的容顏為快。不多時,屏風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位白衣少女邁著輕移蓮步,輕輕饒過屏風,走到花廳中間的寬闊處。
少女身段和薛蘇差不多高矮,但更顯窈窕,在一襲白衣下,更顯得她如高山雪蓮一般清冷。可惜的是,少女的臉上用白紗覆蓋,看不見其容顏。
可是僅僅從白紗之上,便可以看到少女的細長柳眉和光潔如玉的額頭。
眾人都不禁浮想聯翩,在那張白紗之下,不知道藏著一張怎樣的天人般的絕美容貌。
少女的身後跟著一個麵容俏麗的青衣丫鬟,其懷中抱著一把三弦豎琴。這種豎琴原本是西邊蠻族草原上的一種樂器,後來傳入九州後,以其滄桑的樂聲風靡於世。
被眾人目光所聚,少女也不怯場,她朝著眾人的方向,先大大方方地蹲下身子行了一禮。然後她背後的丫鬟纖指微撥,豎琴登時發出兩個短音,草原豎琴獨有的滄桑音色便展現在眾人眼前之後,少女便如黃鸝清啼,就輕聲唱了起來: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麵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這首古詞是一名不為人所知的流浪藝人所做,詞中大意是身處亂世之中的一位婦女,無比深切地思念自己在外征戰的丈夫。
詞固然是婉轉淒涼,而這白衣少女聲音當真如天外仙音,聽起來動聽無比,在豎琴蒼涼的伴奏下,她將詞中婦女心中的痛苦和亂世的殘酷,栩栩如生地展現出來。
少女唱罷,俏然前行兩步,輕聲說道:“延州男兒,多年來一直抵抗著蠻族人的進犯。小女子謹以此曲,獻給在座的大人們,祝願各位大人,在和蠻族人戰鬥的同時,也要保重自己,以和家人長相廝守。”
張長老微歎一聲,道:“想不到區區歌女,竟也有如此的胸懷眼界,當真難得。”
在座的眾人中,以他的心境修為最高,其他人還沉醉在少女的歌聲中,張長老這充滿讚歎之意的點評,卻是將眾人驚醒。
白衣少女上前兩步,對著張長老行了一禮,嬌聲道:“謝前輩誇讚,可否請前輩賜酒。”
張長老點頭,慨然應允,旁邊的丫鬟見機得快,趕緊拿過來一隻白玉空杯。張長老親手將酒杯斟滿,遞到少女麵前。
少女雙手接住酒杯,雙目極快地瞄了一下張長老的手掌,然後掀起臉上的白紗,緩緩地將酒杯中的美酒飲盡,輕聲說道:“謝長者厚賜。”
然後,少女對著眾人盈盈行禮,然後退到屏風之後。
何顯緩過神後,心裏還在細細回味,然後讚歎道:“當真如人間天籟,單憑著雪姑娘的嗓子,今天我們到百花樓就算不虛此行。昔年柳霓裳在帝都一曲傾城、萬人空巷,想來也不過如此。”
他轉頭對著薛蘇說道:“薛姑娘,我們大公子曆來喜歡舞樂,改天若是有暇,還請這位姑娘到大將軍府一敘。”
他口中的大公子,名喚江懷玉,是當今長公主的義子,在延州之內,其身份尊貴無比。這何顯達雖是在商量,但口氣中卻不容拒絕。
聽了何顯達的話,薛蘇眼中露出幾分怒意,卻掩飾的極好,她對張長老說道:“我百花樓這位姑娘唱歌雖然極好,但身體卻染有舊疾。每次唱後都好好生調養歇息幾天,諸位大人慢用,妾身去後麵看看她。”
待張長老點頭後,薛蘇退到屏風之後。
先不說花廳內的眾人,薛蘇一路走過數重走廊,然後來到一處極為僻靜的屋子裏,剛才唱歌的那位白衣女子赫然坐在一隻錦凳上,正用一條白絲巾輕輕擦拭額頭上沁出的汗珠。
此時,她臉上的白紗已經取下,展現出來一張天人般的絕美容貌。
薛蘇已然是美貌至極,可這少女的容顏更是比她勝上幾分。
薛蘇雖然名義上是百花樓的東家,可這是在這少女麵前,此時她的態度卻十分恭敬,此時帶著幾分不解說道:“小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外麵那些五大三粗的人,又如何值的小姐去唱上一曲。”
少女輕歎道:“今夜來的這些人裏,除了這位張長老外,其他人的底細我們早已打探得清清楚楚。看他們的模樣,此人的來頭分明不小。如果沒有近在咫尺的觀察,就連我也無法確定這位張長老的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