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城雖處大晉西南的邊陲之地,和蠻族草原接壤,然而城廓占地極廣,有居民上百萬人,來來往往的商賈無數,店鋪林立,極盡繁華。
雖然已近深夜,但在大街上仍有行人。何顯達等人出了百花樓,在隨從的護衛下,各自登上馬車。他剛上了馬車,一名軍士就湊到小窗旁,輕聲說道:“稟都尉,納蘭正德已經被大公子拿下,大公子請你立即整頓人馬,前去困住納蘭正德的府邸,不讓其妻女逃脫。”
納蘭正德心中一喜,壓低聲音問道:“可曾走漏了消息?”
“不曾,”軍士肯定地答道:“納蘭正德的十數名親兵,都被全數擒下。”
“那就好,”何顯達長長舒了一口氣,他仰起身子,借著漸漸上湧的酒意,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納蘭正德和他一直不睦,宿敵既除,他日後在延州將會更加的位高權重,這種好事,又怎麼讓他能不感到高興呢。
“你帶人護送張長老回客棧休息,等酒勁過去,我就去帶人圍困納蘭府,”何顯達吩咐道。
“張長老身手高絕,又哪裏須要旁人護衛呢”,那軍士是何顯達的心腹,說話並不拘謹,低低笑了幾聲,然後領命而去。
“納蘭正德,非是我心狠手辣,實在是你太不識時務,偏偏和殿下與大公子做對,”何顯達自言自語,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一場劇變,即將在平靜了三年的延州城發生。
三百年前,大衛的末代君王獻宗昏聵奢淫,不顧民生,引得天下各路諸侯紛紛豎起反旗、烽煙群起,最終讓大衛皇族高氏的江山淪喪,血祚斷絕。
大晉趁勢取而代之後,將天下的疆域分為九州,對功臣一一封之,做為藩鎮,拱衛皇室。其北依荒漠,南靠無盡大山,西鄰蠻族大草原,東臨大海,國勢極強,雄踞當世,就連曆年以來自恃武力、桀驁不馴的蠻族人都不敢進犯,隻能俯首稱臣。
可是繁華再如何絢麗,也終究會有歸於落寂的一天。三百年過去了,眼下的大晉早已不複當年的強大,蠻族近幾十年來不時揮兵東進。延州做為地處大晉最西的大州,成為抵擋蠻族入侵的第一道屏障。
這些年來在蠻兵的鐵蹄下,凡延州男兒,戰死沙場者不計其數。
三年前,在擊退蠻族的大戰中,就連延州的州牧、大將軍元破敵,盡管有侍衛的拚死保護,卻也落得個身負重傷,回到延州城後不久就溘然逝去。
同樣是在今夜,延州城的西北角落裏,左軍都尉納蘭正德的府邸上,此時正彌漫著緊張和焦灼不安的氣氛。
在燈燭的照耀下,納蘭府上下一片通明。
正廳內,一個年約三十許的美貌婦人不停地走來走去,顯得心神不寧。這婦人正是納蘭正德唯一的原配妻子,自從她丈夫早上被長公主殿下召入大將軍府議事後,她便覺得自己的眼皮一直在狂跳,冥冥之中,仿佛能感覺到有極為可怕的事即將來臨一般。
到了深夜,丈夫仍未回府,納蘭夫人心中的不安更甚。眼下的延州並無戰事,一般來講,大將軍府不會商議軍情直到半夜,納蘭夫人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廳外,站著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另外領著十數個個身軀雄壯的家丁家將。他們和主母一起,不安地等待這自家都尉的平安歸來。
廳內廳外,一片寂靜,隻是偶爾傳來遠處的打更聲。忽然,外麵的老管家出聲問道:“小姐,您怎麼還沒休息?”
話聲剛落,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走入廳內。這少女身著綠色裙衫,相貌極其美麗。她走到納蘭夫人身邊,輕輕扶著她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輕聲問道:“母親,父親怎麼還沒回來呢?”
語氣中盡是擔心,這少女是納蘭夫婦唯一的掌上明珠。
這姑娘不僅人長的美,性格也十分乖巧孝順,平日裏被夫妻二人珍逾性命,名字也是起得極好,納蘭明珠是也。
看著愛女的身段已經高過自己,其麵目和丈夫有著幾分酷似,納蘭夫人輕歎一聲,伸手撫上納蘭明珠如絲綢一般光滑的黑發,低聲說道:“你父親平時都回來得極早,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算他有要事耽擱了,也應該派個人回來通報一聲,當真是讓人擔心得很。”
納蘭明珠問道:“母親,要不讓府裏的人去大將軍府打聽一下?”
納蘭夫人歎氣道:“早就派過人去了,不隻沒有打聽到消息,就連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一個。”
聽到這裏,少女心裏也是咯噔一下,登時泛起不祥預感。
見到母親眉頭緊鎖,臉上滿是焦急,納蘭明珠安慰道:“母親別太擔心,父親多年征戰,身邊又帶著好些親兵,誰能害他。再說了,他屢有大功,在延州城內,又有誰敢對父親不利?”
納蘭正德隨身帶著的親兵,盡是百戰餘生的勇士,人人戰力極強,尋常人不可力敵。
納蘭夫人搖搖頭,道:“現在不比大將軍在世的時候了,魑魅魍魎,小人橫行。你父親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為娘心裏又怎麼能不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