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枝梅送給自己的友人,也送支自己的思念。而用“枝”來狀“春”,最是此詩中的絕妙之筆,試想春光爛漫,春意豈能用“枝”來形容,而在多情的詩人的心中,他所折下捎給友人的這一束梅花,卻已不再僅僅是一朵梅花了,梅是報春的使者,詩人是想要將江南全部的動人的春光捎給遠方的朋友,表達自己想要同朋友同遊在這動人的春色中的美好願望,於是,梅又成了相思的象征。李商隱的詩中有“一寸相思一寸灰”,這是詩人由居室之中沉香成灰而生出的聯想,讓人可想到那位被鎖在“庭院深深”的孤寂的女子,對著那社中的一爐沉香,看著那煙霧輕輕繚繞,綿綿不斷正如自己的一腔相思之幽怨。而那沉香也在漸漸地,一一寸一寸地化為灰燼,是的,所有的相思都沒有(至少暫時沒有)喚回那位浪跡在外的遊子,所有的相思都隻能同這綿綿的煙霧一樣化為灰燼,這是一種怎樣的悲涼和絕望?這裏的相思本是抽象的概念,但一個“寸”字,不但化抽象為具象,將香灰與相思組合在了一起,而且用強烈對照的方式顯示了事物的被毀滅,使全詩有了一種動人心弦的悲劇美。與此有異曲同工之處的還有“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等。張炎的《解連環·孤雁》中有句“自顧影、欲下寒塘,正沙淨草枯,水平天遠。寫不成書,隻寄得、相思一點。”,此處用“點”,一語雙關,既寫出孤雁在浩茫空際的孤單。雁群在飛行時,常排列成行,隊行如字。而且“雁”又常常是人們相思之情的載體,孤雁隻有一點,排不成字,而隻能帶回來一點相思之意。一“點”傳達出孤雁離群失侶的孤淒之感與相思之情,將人與雁的羈旅哀怨之情完美地融為一體。四、使詩文表情達意更為充分。詩文是通過語言傳情達意的,描繪同一事物時,使用不同的量詞,可以反映出程度不同的差異,表述更有層次感,同時,準確地使用量詞,還能將作者的情感抒發得更為充分。李白《秋浦歌》中有“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愁生白發,而白發如何能有三千“丈”,廬山瀑布不過才“飛流直下三千尺”嗎,可是此處的“丈”字,即是詩中的飛來之神筆,不但表現了李白的狂放的想象,更寫出了其愁思之深重。李商隱《謁山》中有“欲就麻姑買滄海,一杯春露冷如冰”一句,浩渺無邊的滄海卻變成一杯冰冷的春露,這是對宇宙倏忽變化的極度誇張,一個“杯”字將自然規律的無情和詩人無可奈何的心境傳達了出來。趙令疇的《蝶戀花》中有“庭院黃昏春雨霽。一縷深心,百種成牽係”,這是寫張生接到鶯鶯約他相會的彩箋之前的心曲,天已黃昏,春雨初霽,庭院之中一片蒼茫,十分清冷,這正如此時張生的茫茫心境。這裏的“一縷”和“百種”形象地寫出了張生的對鶯鶯刻骨銘心的相思之情。“縷”即細絲,綿延不絕,剪不斷,理還亂,而這一縷細絲般的深情居然化為“百種”牽係之心,這真是相思無處不在啊。正因了這樣的相思才使得以後的月下相會一折更有了感人的魅力。又如李清照的《聲聲慢》中“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寫自己南渡之後的家國之恨,羈旅之悲,身世之慟,獨自守著窗兒,一直到暮色降臨,窗外,冷雨敲打著梧桐,一點點,一滴滴,也敲打在詩人的心坎上,敲打出點點滴滴的往事,試想南渡之前,李清照夫妻伉儷情篤,猜書鬥茶,那時候是多麼的愉快,而如今“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此情此景,人何以堪?此處不著“靜”字,不寫“傷”字,隻“點點滴滴”四字而冷寂無處不在,而愁雲慘霧籠罩全詞。另外元人徐再思《雙調水仙子·夜雨》:“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以梧桐葉落和雨打芭蕉寫盡愁思。其他如“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唐人溫庭筠《更漏子》)中用量詞“聲”“點”等來寫心中的愁思也同《聲聲慢》有異曲同工之處。張炎的《高陽台·西湖春感》中有句“東風且伴薔薇住,到薔薇、春已堪憐。更淒然。萬綠西泠,一抹荒煙。”用一個“抹”字,將青煙的那種迷朦蒼茫極為傳神地狀寫出來,與前句結合,寫盡了湖上春盡的滲淡迷離之景,一個“抹”字也傳達出詩人此時心緒的蒼茫。再往深想,寒煙“抹”去了什麼,那往昔的繁華與熱鬧,如今卻隻留了萬綠香泠和幾縷淡淡的荒煙,暮春之景惹動了詩人的多少愁思。
淺談詩文中量詞的妙用(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