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詩文中量詞的妙用(1 / 2)

淺談詩文中量詞的妙用

朱光潛先生在《咬文嚼字》中講到“在字麵上推敲,骨子裏是在思想情感上推敲”,中國古典詩文中有“紅杏枝頭春意鬧”,“雲破月來花弄影”,“小星鬧若沸”,“楓葉燒人眼”,“燕字歸時,月滿西樓”,“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些經典的煉字事例,這裏,“鬧”、“弄”、“燒”、“滿”、“瘦”這些動詞形容詞的使用,使詩人的情感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達。而事實上,詩文中還有一些量詞,經過作者的精心構思,巧妙運用,也能化腐朽為神奇,增強了詩文的表現力、感染力。

一、使詩文內容更加豐富,更富有韻味。

量詞的語法作用本來是使不可計數的事物變成可以計數的事物。但量詞並非簡單地用於計量,它還可以繪形、繪色,甚至繪情。古人寫詩,講究“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同時,又講究“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然後為至矣。”妙在生動形象,而一些量詞的妙用,不但能增加詩文的畫麵感,而且也能增添畫麵的內容,從而使詩文更富有韻味。蘇軾在一首《如夢令》中,他說“歸去,歸去,江上一犁春雨。”本詞是寫蘇軾對東坡的思念之情,為何用一“犁”字修飾“春雨”?因為他一生都在儒道佛的思想中徘徊,在“進則兼濟天下”人生理想受挫之後,他就用道家的“玩世”和佛家的“出世”思想來平衡自己,試想詩人曾以“隻淵明,是前生”而自許,自然也曾在東坡過著躬耕自食的生活。而現在,江上一片春意,自然也就想著春耕時分的來臨。陶淵明說“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而在蘇軾看來,那春日的東坡也在盼著自己歸耕呢。一個“犁”字,將詩人多少的懷念之情蘊於其中。一篇文章中有“今晚的月色很美,煮一壺月光下酒,與誰共飲?”句,試想,月光皎潔,灑落一地清輝,酒清洌,月清澈,月亮倒映在杯中,然而,對此良辰美景,讓人總能想起李白的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亮在古典詩詞之中,常做相思的代名詞,比如“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比如“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比如“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既如此,煮一壺月光,也就是煮一壺相思了,就著月光下酒,也就是對著月光借酒消愁,消什麼愁,自然是“人在何處”的相思之愁了。還有一篇文章,題目是《一朵桃花魚》,以“朵”狀魚,真是神來之筆,“花開溪魚生,魚嬉花影亂,花下捕魚人,莫作桃花看”。一樹樹桃花落英繽紛。水波中片片桃花蕩漾著,就像那一條條玲瓏剔透的桃花魚。花耶?魚耶?難以分辨,更寫出了魚的美麗和神奇。二、使詩文更富有含蓄蘊藉之美。

能引起讀者豐富的聯想和想象的詩文才是真正有魅力的,這種魅力來自於讀者的思維參與,在隔與不隔之間,能給人以聯想和想象空間。嚴羽《滄浪詩話》論詩,講妙悟,講神韻。錢鍾書指出嚴羽講:“‘詩之有神韻者,如水中之月,鏡中之花,透徹玲瓏,不可湊泊。不涉理路,不落言詮’雲雲,幾同無字天書。”詩有形象藻采,有情有意,再加上言外之音,又跟妙悟配合,這正是對創作詩的要求。而一些量詞的加入,正使詩文有了一種空白之美,殘缺之美,含蓄之美。《紅樓夢》中“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一章中有“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岸邊楊柳由碧玉妝成,秀麗可人,湖中水色澄碧,好像借來楊柳的翠色;泉質芬芳,好像分得兩岸鮮花的芬芳。這裏用“篙”字,從深度說水,而“脈”則既是寫水形,又給人一種流水脈脈的含情之感。這付對聯均為寫水,卻不著一“水”字,而又用“篙”“脈”字隱約帶出,真有一種“曲徑通幽”之妙。又如宋代趙令疇的《蝶戀花》中有“惱亂橫波秋一寸,斜陽隻與黃昏近”之句,寫懷人而生春恨,何為“秋一寸”?其實此處不隻寫了思婦因花自飄零水自流的慘淡春景而傷懷之情,愁者,秋上心頭也,思婦正是因春光老去而生韶華不在,生命漸入秋季之愁恨。而同時,一“寸”秋,也是指目,李賀詩有“一雙瞳人剪秋水”,思婦懷人,望穿秋水而人不歸,盼而不得,思而彌悲,故對春景而感秋意,此處一個“寸”字使得詞的韻味更濃,回味更永。三、化抽象為形象。虛實結合,相映成輝是詩文中常用的表現手法,詩的文字必須顧到聯想的意義,而“虛”,即聯想的意義既是遊離的,個別的,它就不易控製;它可以使意思含糊甚至於支離,但它也可以使意蘊豐富。而一些量詞在詩文中就承擔了連接虛實的橋梁,將字直指的意義,聯想的意義巧妙地拚接一起,僅著一字,盡得風流。晉代陸凱的《贈範曄》一詩中說:“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