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房間床鋪上,那隆起成人型的被窩裏,隻有一堆枕頭被褥。
那片白影早就不知所蹤。
若肯乖乖聽話,安分待在府內,那白玉堂便不是白玉堂了。
那麼,白玉堂此時身在何處?
他正在大戲台子下看戲。
台上做的便是六國大封相的熱鬧戲碼,塗了花臉的戲子翻來躍去,舉旗龍逃跑上奔下,自是令台下百姓連連拍手稱好。
無暇之白在一群五顏六色的衣服中顯得異常突兀。
也不是沒聽過唱戲,便是江南花魁的折子戲,白玉堂也是聽厭了。
自開封府偷溜出,半道上聞了鑼鼓聲響,還有大群百姓聚集成堆,他是一時好奇跟了過去。
可這戲做得不怎樣,他百般無聊正待要走,聞到身邊有百姓嗑牙閑聊。
“我說哥們,這‘梨園春’戲班子明日便要回江南去了啊!”
“可不是,咱可是丟下了手頭活計特地來看最後一場。聽聞這戲班子還在八王爺府唱過呢!”
“是啊是啊!特別是那頭牌花旦,您還甭說,那脆生生的扮相還真是個絕世美人兒!”
“可咱聽說江南美人不是都個兒小麼?怎的這頭牌個兒比咱哥倆都高啊!”
“喲,那你可就不知道了!聽說這頭牌是班主從別處找來的,不是江南人。”
“原來如此……”
“哥們你瞧,那不就是美人花旦嗎?”
白玉堂順了那人手指看去,見一名青裝女子亭亭在戲台下經過,似乎略有匆匆神色。
本也不覺什麼,但白玉堂對此女子總覺眼熟,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突然後背傷口被撞了一下,疼得他差點沒齜牙咧嘴,四處擁擠難免碰撞。不及念到那展昭臨行前的囑咐,頓是心虛不已,還是快些回府算了,否則讓那貓兒發現他不安分養傷……最近那眼神還真是……
想來都怪那豬頭官,害他受傷……
腦中猛的靈光一閃!
她不就是闖大理寺的前一日,在茶寮見到的古怪女子麼?
怎的這般湊巧……
曾在八王府獻藝的戲班,當夜便發生了包大人被冤之案。
曾在大理寺前所遇女子,當夜闖入之時便遇到莫名襲擊。
毫無關係的事件,卻皆牽扯案中,藕雖斷身,卻千絲萬縷。
白玉堂頓時沒了看戲的興致,一雙銳目越過層層人群,鎖在那女子身上。
青衣女子躲開了人群,似乎打算離開戲台。
白玉堂當然不會放過,隨即跟了上去。
此女步履輕盈,在人流複雜熱鬧的街道上居然來去無阻,如入無人之境,根本非一般戲班花旦可為。
跟隨之人若無卓絕慶功及釣蹤技巧,片刻便要失去目標。
白玉堂心下更疑,腳下亦不敢放鬆。
至出了人群密集之街市,女子轉入小胡同,白玉堂眉頭一緊,卻無隨後跟入之意。他停了腳步,微笑著湊近一字畫攤,饒有興趣地欣賞起其中一幅四美圖。
那女子果然從胡同反出,這一轉彎根本便是試探之舉。
便是她有所防範,偏不料跟在後麵之人早已習慣被跟蹤追緝,這些甩人的伎倆他還多的是可做出賣。
如此這般,那女子多次狡猾左拐右走,白玉堂是駕輕就熟,緊緊尾隨始終未被她發現。
女子到了一貧舍,後觀片刻不見人影,閃身進了柴門。
白玉堂也不著急,抬頭仔細觀察這幢房子裏外格局。
就一瞧去倒是尋常普通得緊,但這院子未免太過齊整幹淨,墩旁無半片柴屑,灶下亦無半粒爐灰,根本不像有人在此開夥居住。
他繞至房後矮牆,稍一跳躍悄然落在窗下。
隔了窗縫悄悄窺去,隻見裏麵有二人。
其一便是適才進去之女子,另一名卻是個男的。那男子臉容俊朗,氣度不凡,雖是農裝打扮,但舉手投足卻與那莊稼把式格格不入。
白玉堂當下一眼認出此人身影,竟就是與他幾番爭鬥的黑衣人,心中大喜,這下可真讓他給摸著調了。
那男子似乎對女人來找甚感不悅,正在責喝她。
可惜說的話是嘰哩呱啦一大堆,根本不是中原話,教外麵偷聽著的人不得要領,如墮五裏雲霧。
女子嚶嚶嗯嗯,話是聽不懂,但萬花叢中過的白玉堂卻多少能聽出其中愛怨纏綿。
二人說了一陣子,白玉堂知再聽無用,又翻了出去。
抬頭看看四周,皆是僻靜之地,隻有幾個孩童蹲在不遠處玩耍。
白玉堂抬眉一笑,摸了摸腰間,朝他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