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擬實為招魂風前隕涕 憑空偏捉影江上聞聲(2 / 2)

並掉水中流,君令射棗上皇州,癡情我則索雲遊。芙蓉憔悴,錯認佳人半麵羞。舊愁未斷接新愁,昨夜新愁一半休。長江又失卻前舟。古岸斜陽,白水迢迢一望秋。

歐陽生亦作一詞,名《桃花引》雲。詞曰:

萬裏清江淨碧波,美人長是隔銀河。喚奈何,喚奈何,望斷前舟,玉淚冷冷似爾多。昨夜江邊聽細雨,悠悠知向金陵去。盼嬌娥,盼嬌娥,欲覓兒家,須向桃花洞裏過。

舟行不數日,船到鎮江來,遂與歐陽生分袂,直抵金陵。

卻說雲娥同愛月與葉夫人到了金陵,尋到吳府居住,見了郭夫人。郭夫人乃帶著女兒綠筠小姐出來相見,禮畢,各敘寒溫、郭夫人便對葉夫人道:“不期浣雪小姐有此長大,不知許配誰家,下聘與否?”葉夫人道:“小女自從伊父退居捐館,尚未許人,老身常常以此掛念。”說畢,便將被害脫身之事說了一遍。郭夫人聽了便道:“原來遭奇事,老身實有不知。但寒舍蕭條,惟是草蔬淡飯,若是相挨過日,望乞諒之。”葉夫人因指綠筠小姐說道:“令千金綠筠小姐許聘誰家?”郭夫人原欲悔親,乃答道:“前年意欲適人,但以母子孤孀,而且稚年尚幼,竟寢至今。”遂顧綠筠小姐道:“浣雪小姐必定才質過人,汝今時常親炙,倘有筆墨之間偶有所作,宜為就正。”雲娥聽了,遂自謙道:“孩兒才疏識淺,見笑大方,尚須就正綠筠小姐一二。年母而出此言,孩兒易勝自愧。”綠筠便道:“姐姐休謙,妹妹早知。姐姐在京,那時年方七歲,出口成章,恨不得相依朝夕,聚首一堂,盥櫛之餘,親聆教誨。移居於此,欣躍何如!”內麵已先備下酒席,遂排出中堂,大家乃入座飲酒。

正飲之間,雲娥忽自暗想道:“人生世上,萍合蓬飄。我今在此,不知黃郎在彼,近體如何。臨行,愛月往探,書房掩了,不在亭中,想必外出,分明不曉此番脫走來此。他若回家,必以妾身並遭其禍,定是加傷,萬一損壞了身,莫期後會矣。”空在席思量,不覺心酸起來,忽然淚滴酒中,卻被郭夫人瞧見,隻以為才到,未免思鄉,心中不舍母妗諸人,忽然悲切。將此等語相勸殷勤,雲娥唯是低頭,猶思不置也。隻有愛月在旁,會其心事,亦但低頭無語而已。及撤席散座,已是更深。郭夫人遂命提燈,親送葉夫人、小姐到後亭湧碧軒居住。

次早,葉夫人與雲娥、愛月起來,但見亭中景物較之葉府蕉樓,繁華幾倍,暫得寬心。三人共到軒中遊玩,見那軒下亭邊,置一小門,門則緊閉。葉夫人遂命愛月開了,出來一看,又是一座名園,匾上書著“紅螭閣”三字。閣下牆外,又有一帶高樓,俯臨軒中亭子。閣中側有小門,又是緊閉。葉夫人又命愛月開了,隻見一林翠竹,幾樹海棠。又有一座亭門緊閉在左,恍惚駐春園門外。愛月遂對葉夫人道:“竹徑有門,恐是鄰家園子,不便往觀。”三人共向門內而回。未移數步,夫人舉頭見樓匾書著“衣雲樓”三字,樓上書聲朗朗。夫人遂命閉著軒下小門,思進府內候郭夫人去。愛月依言,遂重重閉上門子,隨著去娥同候郭夫人而來。

葉夫人對郭夫人說道:“才同小女、小婢到紅螭閣玩置,忽見鄰家亭子,一帶高樓,且有人在上讀書,不知誰家別墅?”郭夫人道:“鄰家周年伯,名謙,號牧庵,官工部尚書,舊歲退居林下。乃郎名之元,字八士,年方十八歲,讀書於此。老身一向不許小女及家人輩過紅螭閣探望,有失孀居家法。”葉夫人聽覺,便向愛月道:“以後切記在心,汝等亦不許向後花園閑玩,當避人耳目。”雲娥領命。自是雲娥與愛月斂跡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