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沉默,至今,依舊慶幸沒有帶著芙瑤一起走。
她的逃離,可並不是沿著黃磚路走上幸福的彼岸,如果帶著芙瑤,芙瑤不一定會活下來。她也不一定最終能上岸。
納蘭所經曆的,讓她理解芙瑤那跡近絕望與執著的計算。可憐的孩子,一定受夠了別人的欺負與算計。
薑繹不是昏君,所以,他會委屈自己與自己身邊的人,如果當日她真的留下,她就必得在宮中守一個妃子的本份。薑繹表達的愛意越多,她承愛的壓力會越大,她麵臨的危險就越多。她將會麵對一個你死我活的廝殺,而薑繹,甚至未必會給她一個公平。
當今皇後曾做過什麼,讓薑繹盛怒,讓薑繹有足夠的可以說服皇後一族的理由來廢掉她?
納蘭想也不敢想,可是,如果她在宮中與小小的芙瑤一起麵對,結果會更好嗎?不,薑繹愛惜一個沒有母親的乖巧孩子,如果這孩子有一個強硬的母親,後果會怎麼樣?可能母女兩個一起被他犧牲掉。
納蘭沉默,生活沒給她一個更好的選擇,而被當年的太子看中,就是一切苦難的開始,虧得她當年還以為被薑繹接進宮中封為側妃是一個完美的結局與幸福生活的開始。其實那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沒有根基的女子被推到王妃的位子上,就象給一個五歲孩子一塊和氏壁,隻是丟失所愛,簡直是一種幸運。
而對芙瑤,也是同樣。沒有強大母後與後族的太子,要麼主動讓出太子位,要麼,死在太子位上,何況芙瑤隻是一個公主,她要麼忍受欺淩,盡力討好現在的白癡太子,要麼……
否則,光是薑繹的寵愛,就已經是她的死罪。芙瑤得罪了皇後一族,皇後被廢,薑繹卻沒有對後族進行大屠殺,皇後一族卻仍然在朝中有巨大影響,太子也沒換人。太子不換,薑繹的死期就是芙瑤的死期。
多少皇帝的幼子,因為皇帝的偏愛,得到封賞與太子相同,甚至超過太子,讓皇位繼承者感受到威脅,即使沒有爭奪之心,最後也是死路一條。
人生寒冷,必須堅強。
納蘭沉默著,隻是牙齒開始酸痛,咬牙咬得太用力了。
韓青微微歎息,納蘭在想什麼?所有人都是說別人是清楚明白,遇到自己的事,就胡塗了。
韓青過去握住納蘭的手:“納蘭,孩子不僅需要你的幫助,也需要你的情感支持,她可能需要一個擁抱,可能不,但你不能坐在這兒等,難道要孩子先邁出第一步?”納蘭被拉起來,她微微抗拒,緊張地瞪著韓青,不!
那孩子,我離開時,隻是一小團粉紅色的肉團,你看看她現在,十六歲,目光威嚴淩利,她長大了,不是我把她養大的,她會拒絕我,我沒資格要求她接受。
芙瑤見韓青拉著納蘭手過來,微微直起身子,不!從心底往外地抗拒,不!不要一個陌生人的擁抱!不要這種廉價的感情!
在她心底,母愛是神聖的。
這種虛假的擁抱是一種褻瀆!
可是十六歲的芙瑤也知道,如果她目光凜冽,一把推開,她就弄糟了這場談判,她可能失去來自冷家的支持。而沒有強大後盾的芙瑤,需要冷家的支持。
芙瑤慢慢站起來,生活給她什麼,她就得處理什麼,更大的侮辱她都忍過,不過是一個擁抱,不過是一個她不想要的擁抱。
芙瑤咬著牙,我甚至可以假裝感動地痛哭流涕,我可以。
可是韓青隻是把納蘭帶到她麵前,把她們的手拉到一起,把納蘭冰涼顫抖的手扣在芙瑤的手上。
芙瑤微微鬆了口氣,幸好,不用我表演抱頭痛哭,雖然我可以做到,但那畢竟,會讓我覺得受辱。
她微微抬起眼睛,看了納蘭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睛,內心努力說服自己,這個時候,好象應該叫一聲娘,你可以做的到的,很容易。
可是她的牙齒咬的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