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科學的革命
一、魏格納的大陸漂移學說
且說公元1910年,一個秋日的夜晚,秋雨從天空綿綿不斷地飄落下來,下得人心裏都煩透了。這場雨一連下了五天,還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在德國馬爾堡物理學院的講師樓上,四樓的一間房子裏,燈還亮著。雖然已經是夜裏兩點多鍾了,但是,魏格納卻怎麼也睡不著,隻好起床,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前兩天,魏格納因傷風受涼,而患了重感冒,盡管吃了幾次藥,但還是沒有多大好轉,一天晚上,他又發燒了。趕緊爬起來又吃了兩粒退燒片,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魏格納躺在床上,一會兒看看天花板,一會兒又看看電燈,頭腦一時也沒有停下來,他又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到牆上掛著的一張世界地圖上。
突然,他驚奇地發現,大西洋兩岸的輪廓竟然是如此的互相對應,尤其是巴西東端的直角突出部分,與非洲西岸呈直角凹進的幾內亞灣非常吻合。
魏格納頓時來了精神,他又繼續朝南看過去,隻見巴西海岸的每一個突出部分,都正好和非洲西岸同樣形狀的海灣相對應;同時,巴西海岸每有一個海灣,非洲方麵就有一個相應的突出部分。
怎麼會有如此的巧合呢?要是把它們拚合在一起,簡直就像一塊完整的大陸?
魏格納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莫非非洲大陸與南美洲大陸曾經貼合在一起,也就是說,它們原是連接在一起的一整塊原始大陸,它們之間沒有大西洋,到後來才破裂、漂移而分開的。
這種大膽的想法,從此就一直困惑著、纏繞著這位學者,他決心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有一次,他在學校圖書館查找資料的時候,無意間讀到一篇論文,說根據一係列的古生物證據,巴西和非洲之間曾有過陸地聯係。
魏格納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秋天那個雨夜、他在病中的發現。更加堅信,大西洋兩岸輪廓的相似絕對不是偶然的巧合,這裏麵肯定有文章可做,也許是一個涉及大陸形成和地球演化的大問題。
他把自己的這一想法,跟他的老師、著名氣象學家柯彭教授說了。
柯彭教授認真地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覺得魏格納講得確實有些道理。他告訴魏格納,在地質學界,占領導地位的,一直都是“海陸固定”的學說。
所謂的“海陸固定”說,其主要觀點就是,地殼升降是地球史上海陸變遷的主要原因,無論地殼如何升降,大陸塊在地球上的位置是固定不變的,大洋盆地是永存的。
但是,自17世紀以來,許多人對“海陸固定”說產生了懷疑。
比如,哲學家培根就曾經指出:非洲西部和南美東部海岸線的吻合,不可能是偶然的巧合,肯定有著某種原因。
19世紀中葉,地質學家斯尼德爾發現歐洲和北美煤層中的植物化石雷同,他認為,煤層形成時期的石炭紀,歐洲大陸和美洲大陸曾經連接為統一的大陸。
19世紀末,進化論的創立者達爾文的兒子、英國天文學家喬治·達爾文又認為,月球原本是地球上的一部分地殼脫離地球後演變成的,而在月球形成後,地球上的大陸塊重新調整了位置,大陸便發生了漂移。
柯彭教授好心地勸魏格納,不要攬下這項“份外”的課題。因為大陸漂移問題至少涉及到地質、古生物、動物地理和古氣候等一係列學科,論證起來,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
然而,勇於探索的魏格納決心要把這個問題搞個水落石出,他開始努力地吸取地質學和古生物學知識,從浩如煙海的資料和典籍中收集大陸曾經連接和漂移證據,從各個大洲之間的聯係和對比中進行考察和尋索。
魏格納沒有孤立地看待各個局部地區的地質資料,而是從全球或洲際的範圍內加以考察和追蹤。
魏格納想到,如果現在被大洋隔開的大陸從前果真是一個大陸的話,那麼,在當時所形成的地層也一定像大陸輪廓一樣可以拚接起來,同時,由這些地層褶皺所形成的褶皺山係也必定可以連接起來。
魏格納首先考察了大西洋兩岸的褶皺山係和地層。他發現,大西洋兩岸的岩石、地層和褶皺構造確實像搭積木一樣可以搭配起來。
如巨大的非洲片麻岩高原和巴西的片麻岩高原遙相對應,二者所含的火成岩和沉積岩,以及褶皺延伸的方法也非常一致。
魏格納對於這種地層和構造上彼此相接的現象,作了一個比喻。
他說,這就好比一張被撕碎的報紙,如果按其毛邊拚接起來,報紙上的印刷文字行列也恰好齊整切合,憑這一點,我們就得承認這兩片報紙原來是連在一起的。
魏格納特別強調,由於相互銜接切合的不隻是一個行列,而是有多個行列,這就排除了“偶然”和“巧合”之類的解釋,把這一原則應用於大陸,正好為大陸曾經貼合提供了一個有力的證據。
麵對大量古生物分布的有趣事實,傳統學派認為是垂直運動——陸橋升降所引起,魏格納則主張可以運用水平運動,即大陸漂移來加以解釋。
魏格納果斷地認為,大西洋兩岸以及其他一些地區間古生物的親緣關係,並不是其間有什麼“陸橋”存在,而是因為兩側大陸本身曾經直接相連。
也就是說,當時根本就沒有什麼大西洋、印度洋,到後來大陸破裂並漂移分開,才終於形成現在這樣的海陸布局。
魏格納還強調指出,對於一些大陸上古生物的分布,用大陸漂移說解釋比用陸橋說更為確切。
比方說,舌羊齒植物化石在非洲、南美、澳大利亞和印度等地的石炭二疊紀地層中都有發現。而這些地區相距萬裏,所處氣候帶也不一樣。
因此,即使用陸橋把它們聯係起來,仍然很難理解舌羊齒植物在同一時期的分布狀況。
大陸漂移說則不僅認為這些大陸曾經連接,而且認為它們之間的距離上並不十分遙遠。也就是說,它們在當時曾經彙聚在一起,所處氣候帶也比較相近。
這樣一來,舌羊齒植物化石的分布才得到圓滿的解釋。
1912年1月6日,在法蘭克福召開的地質學會議上,魏格納首次發表了他的學說。他明確地指出:
“南美洲與大洲原本是相互連結的一塊大陸,後來因地殼劇烈變動,導致這塊大陸分裂成兩片,形成了今日各自獨立的兩塊大陸。”
魏格納的大陸漂移說發表以後,立即在全世界的地質學界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有人為之鼓掌喝采,也有人斥之為奇談怪論,因為從來人們就認為大陸是不動又不變的,大陸會裂開,而且會漂移,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魏格納是個不肯輕易認輸的人,為了替大陸漂移說尋找冰川學和古氣候學的證據,魏格納進行了橫跨格陵蘭的考察,從而獲得了大量豐富的第一手資料。
1914年夏天,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魏格納作為預備役軍官被應征入伍。
戰場上,到處都是鮮血和屍體。但是,魏格納的眼前卻浮現出一望無際的大西洋,以及兩岸的大陸、歐洲非洲大陸和南美大陸,這些大陸圍繞大西洋到達北極……
在戰爭的空隙,隻要一有機會,他就從樹上折下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起來,他畫著非洲,畫著美洲,他好像看見巴西正好是從非洲分裂散開的。
1915年,魏格納在一次戰鬥中身負重傷,差點送了命。魏格納因此而獲準請了長假。他一邊養傷,一邊寫完了研究大陸漂移說的劃時代的地質文獻《海陸起源》。
在這本書裏,魏格納如同一位博古通今的高級導遊,把人們帶進“新迪斯尼樂園”,去參觀古往今來海陸的遷移變化。
按照魏格納的描述,在距離今天大約3億年前的古生代,地球上隻有一塊完整的大陸,叫做“泛大陸”,周圍全部是汪洋大海。
後來,由於天體引力和地球自轉離心力的作用,這塊“泛大陸”開始分崩離析,猶如浮在水麵上的冰塊,越漂越遠。
從此,美洲和非洲、歐洲分開,中間留下浩瀚的大西洋;非洲的一部分告別了亞洲,在漂移的過程中,其南端略有偏轉,漸漸與印巴次大陸脫開,誕生了印度洋。
到了距今大約三百萬年前的第四紀初期,地球表麵各大陸終於漂移到今天的位置。
魏格納提出的大陸漂移說,是他多年來苦心研究的科學成果,他進行了多角度、多學科的反複嚴密的論證。
魏格納提出的最明顯的證據,便是大西洋兩岸大陸海岸線的相似性。由於這些大陸的分裂時發生了大規模的玄武岩漿噴射,形成了今天分布在非洲安哥拉和南美巴西的同一個成礦帶上。
近年來,有人取大陸架的輪廓用電子計算機測定,得到最佳擬合,偏差很小。
難怪現在有人驚歎,魏格納是一位卓越的地質詩人,他的大陸漂移學說是震撼世界的不朽的地質之歌。
1880年11月1日,魏格納出生於德國柏林。他的父親是福音派新教徒的傳教士,當時任一家孤兒院的院長,在當地人的心目中,是個大好人。
小時候的魏格納,算不上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但是,他以自己的純樸、善良、勤奮、好學,贏得人們的一致好評。
稍微能讀懂文章的時候,他就迷戀上了探險家的故事。
英國探險家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特別是約翰·富蘭克林為了探索和開辟出一條“西北航道”,最後犧牲在通往北極圈的路途上的事跡,給魏格納的心靈造成了強烈的震撼。
魏格納小時候體弱多病,三天兩頭發燒咳嗽。為了克服這個毛病,他自覺地對自己進行殘酷的身體訓練。
一年四季,他都堅持用冷水洗臉洗澡。天寒地凍的時候,他咬著牙穿著一件單衣站在雪地裏,有時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酷熱難當的時候,他總是背著幾十斤重的砂袋或大石頭到郊外,有時一走就是十幾公裏。
一遇到下雪天,他都要去練習滑雪。滑雪的路線一旦確定下來,就不管道路怎樣崎嶇不平,坑坑窪窪,他總是奮力前往,摔倒了再爬起來,直到抵達目的地。
1900年,魏格納從預科學校畢業後,進入高等院校學習,主攻天文學和氣象學。
1905年,25歲的魏格納得了天文和氣象博士學位。
大學畢業後,魏格納即致力於高空氣象學的研究工作。他曾經奮不顧身地投入高空探測氣球的活動。
魏格納和他的弟弟庫特參加了1906年4月的探空氣球比賽。當時持續飛行時間的世界記錄是35小時,魏格納兄弟卻飛行了52小時,一舉刷新了世界紀錄。
1906年夏天,魏格納實現了自己多年以來夢寐以求的理想,他應邀參加丹麥探險隊,深入到格陵蘭,從事氣象和冰河的調查,在這裏,他度過了兩年艱辛的探險生活。
他還看到,格陵蘭有著豐富的地下煤層,但是,格陵蘭位於北極圈內,根本沒有高大的樹木,那麼,地下的煤層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魏格納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兩個奇怪的念頭又閃現在他的大腦裏,莫非北極圈內的陸地是從別處漂移過來的。
從格陵蘭返回德國以後,魏格納成了馬爾堡大學的天文和氣象學講師。他的課講得非常有吸引力。他常常旁征博引,舉一反三,把學生都聽得入迷。同時,他開始更加深入地探討那些令人頭痛的大陸漂移的問題。
魏格納具有頑強的毅力、超群的智力和強壯的體力,他隻要認準了一個目標,便窮追到底,百折不撓。年近半百以後,關於大陸漂移的驗證問題,仍然像沒有還清的帳一樣,總是纏繞在他的心頭。
1930年4月,魏格納率領一支探險隊第三次深入到冰天雪地的格陵蘭進行考察,並順利抵達了格陵蘭西海岸基地。
他們試圖重複測量格陵蘭的經度,以便從大地測量方麵進一步論證大陸漂移。在極為不利的條件下,魏格納一行從事氣象觀測,並且利用地震勘探法對格陵蘭冰蓋的厚度作了探測。
當時,在格陵蘭中部的愛斯密特基地裏,有兩名探險隊員準備在基地裏度過整個極夜,以便作氣象學方麵的考察和論證。但是風暴和冰雪使給養運輸一再耽擱。
9月21日,魏格納決定親自把給養從海岸基地運送到愛斯密特去。
魏格納一行15個乘著狗拉雪橇在狂風暴雪中艱難行進了近一百英裏。這裏,氣溫低達攝氏零下65度。大多數人失去了勇氣,不願意再往前走。
但魏格納主意已定,最後隻剩下了兩個追隨者,他們又走了大約70多英裏,終於勝利抵達了愛斯密特基地。
這時,有一個同伴的雙腳已嚴重凍傷,而繼續留在愛斯密特基地,就會增加給養困難,甚至有可能會斷頓。
11月1日,魏格納在愛斯密持基地草草過完了自己的50歲生日以後,決定冒著生命危險返回海岸基地。
11月2日,魏格納和另外一位同事,乘兩輛狗拉雪橇,動身返回海岸基地。
這一天,格陵蘭島上風雪漫天,氣溫降到攝氏零下40度。魏格納在極端險惡的環境中前進,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連續幾個月的極度勞累,魏格納終因心力衰竭倒在雪地裏,再也沒有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