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部分人為難的時候,有一個人對繆難飛發難了。
那人是寒泉山莊的二公子張康成,在許多年前,被當時年僅十四歲的繆難飛打傷,廢去一雙腿腳。
此人恨毒了繆難飛,便夥同其他人出言將繆難飛推至風口浪尖。
迫不得已,也為了消弭這些人的怨恨,繆難飛接下了使命。
準備了數月,交代好後事,繆難飛進入昭陰大沙漠,先是驅車行駛了一萬多公裏,而後又步行五千四百多公裏,一共花了十三日的時間,總算是到了D級危險區的邊界。
繆難飛回望身後那近乎無盡的戈壁。
一時間豪情萬丈,繆難飛雖不通詩理,卻也似模似樣的賦詩一首:
天蒼蒼,地茫茫。
風吹砂,礫石走飛。
鳥獸無蹤。
人煙不見。
好一絕地!
作完這首詩,繆難飛返身回去,在不遠處的洞穴裏平靜地吃了些幹糧,喝了水,又打坐冥想了一會兒,便進入了深深的睡眠。
繆難飛不打算立即進入D級危險區。
天色將晚。疲憊的身體與精神也需要恢複。
第二天早上,繆難飛正式進入了D級危險區,很難形容這裏景象:
天空無雲,卻有驚雷和閃電憑空而生。四下刮著昏黃的風,目光所及全都是大小不一的沙丘,並且大部分沙丘都在不停地移動,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變換著方位,讓人分辨不來東南西北。
無聲無息間。
一道閃電自繆難飛上空劈下來。
繆難飛神色未動,身形微側,接著就見那道發絲粗細的閃電擦著祂的身體打過去,鑽進地下。
“不是閃電。”
繆難飛蹲下身,摸著地麵,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憑空而來的閃電看似閃電實則不是,它沒有溫度,亮度不高僅是人眼能識別的程度,而且它發生的時候空氣裏沒有一絲變化,沒有膨脹移動,沒有形成波浪,沒有振動發聲,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就叫虛電吧!”
繆難飛為這個新發現的現象取了名字。
虛電打在地上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看不出有什麼影響。可繆難飛知道,絕對不能讓虛電打在身上。
一旦被打中就萬劫不複了。
繆難飛有這樣的感覺。
但凡武道有成者,都於冥冥中有一點靈光,能不見不聞,覺險而避。而這當中,尤以武聖為最,有“至誠如神,可以前知。”的美譽。
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繆難飛正思索著,突然麵色一變,雙腿發力往右前方撲去。就在繆難飛躍起的同時,地下傳出一聲悶響。原地立時塌陷下去,形成一個大坑,裏麵的砂礫像液體一樣流動著湧入坑底。
這片沙漠裏到處都是流沙坑。
虛浮漂移的流沙表麵一旦受到幹擾就迅速地“液化”,很快的跑到地下去。
“雖然還不能確認兩者間的聯係。”
繆難飛拍拍土起身,慢條斯理的說:“但姑且就叫假雷吧!”
這假雷比虛電更為麻煩,因為它出現的地點可以是除人體外的任何一個地方,高空中、地下、沙丘內部甚至是繆難飛腳下,而且每次發生必定伴隨幹流沙現象。
不同於濕流沙,隻要掌握訣竅很容易就能脫身。
幹流沙是致命的,一旦陷入其中,除非得到外界幫助,或自身擁有特異的能力,否則無法脫身。
接下來的日子,繆難飛一邊前行,一邊躲避著假雷虛電。
繆難飛遇到的最糟的情況莫過於假雷虛電一同來襲。
靈光示警不會有錯可人根據示警作出的判斷未必不會錯,繆難飛就有一次判斷失誤,躲過了虛電,卻險些陷入假雷造就的幹流沙。
十多日過去了。
繆難飛還處在沙丘的包圍中。
周遭的景象和數日前沒有如何變化,就好像繆難飛不曾移動一分一毫。
天地間一片死寂。
繆難飛獨身一人行走在茫茫的黃沙裏,不知走了有幾天,不知走了有多遠,除了昏黃的沙風,就唯有假雷、虛電這兩種危險的現象與其相伴。盡管是這樣枯燥乏味的生活,繆難飛的意誌卻沒有絲毫消減,甚至享受起這種困境和苦難,與假雷虛電一同起舞,再於生死懸於一線的瞬間脫身。
時間推移,又過去了一年。
繆難飛來到了新的區域。
在這裏看不到太陽,因為風沙遮蔽了整個世界。
在這裏沒有假雷、虛電卻有更甚於二者之上的奇異景觀。無數巨大的沙柱氣勢洶洶地遊走在大地上。天空上飄舞著數不盡的流沙河,就仿佛千絲萬縷的絲帶,在正午的陽光下折射出絢麗而迷幻的光芒。
而這一切都源自憑空而來的怪風。
正是它將黃沙舉起到天上形成了那一條條流沙河,也正是它在地上打轉形成了那一根根沙柱。
看著麵前瑰麗的景象,繆難飛麵色沉重。
這飛沙地比之先前的地界,凶險何止勝過百倍。
怪風不知是如何組成,竟然無視體魄,直接催動人的魂魄。繆難飛隻在邊界上吹了一會兒就頭暈目眩不知前後左右上下西東了。而且怪風充塞天地,如入其中根本避無可避。
再說流沙河與沙柱,流沙河遮天蔽日又時有傾泄,沙柱威力無匹又遊走不定,人在裏麵根本辨認不了方向,一旦躲避不及被沙柱撞上或被流沙河掩埋都斷無生還之理。
再說說風與沙、流沙河與沙柱之間存在的不可思議的平衡,人在裏麵穿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發一連串的反應,到時候億億萬黃沙傾泄而下,或無數沙柱一起襲來,封住四麵八方,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下場都可想而知。
繆難飛在邊界上住了一個月,不停地觀察,不斷地嚐試,勉強找出一個通行的方法。
隻是,這個方法對人負荷太重。
進入新區域的第五日。
“該死的。”繆難飛朝著遠方狠狠的丟出一物。那是祂帶進沙漠的軍糧,不知為何竟生出來毒素。毒素不是很猛烈,卻能殺人於無形。
繆難飛本想以武聖之體硬抗過去。
可此毒遠比祂想象恐怖,不得已而棄之。
那毒素進入人體後就像紮了根似的根本無法除去,而且越往高輻射地區走毒性越深,若不是及時察覺了這一點,繆難飛怕是到死都想不明白武聖之體為何失效。
又十多天後。
仿徨在沙柱的迷陣裏,繆難飛眼前昏黃一片,看不見遠方。
黃沙被不停歇的風卷到天上,就再不下來。
剛開始的時候,繆難飛不止一次的想過,那一粒粒飛上了天空的沙就像是迷失了方向的自己,躑躅著尋不到根。
天空、大地都是同樣的昏黃,這次旅途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世界從未如此廣闊過,廣闊的人找不見自己,也從未如此狹小過,狹小的連一個人都容納不下。
太陽每月隻有兩日或三日才會短暫的現出身形,其他時候都藏在厚厚的沙帶後邊,唯有從流沙河透過的無處不在的微弱的光在訴說著白天與黑夜的顏色。
時間推移,又一年過去了。
“水······”
繆難飛自言自語著,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壺,對嘴喝了幾口,又放進懷裏,繼續往前走。
小壺黑黑的看上去不怎麼起眼,卻是繆難飛此行最大的依仗,它是皇帝賜下來的一件奇物,叫無盡壺,能憑空產生少許清水。
沙柱仍在不停地變換方位,仿佛在嘲笑祂。
無情的風不斷的削弱祂的精神。
貪婪的輻射滲入祂的骨髓。
時不時的,就有怨恨祂的人或是被祂殺死的人出現在祂麵前,嗤笑著說道:“看,你過不去的!”
“滾!”
幻象散去。
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繆難飛眼中隻剩下麻木與深深的疲憊。
繆難飛此時的狀況糟糕到了極點。
百草金華玉和紫肉丹雖然功效非凡但終究不是正常食物,致使體內營養平衡失調。消化及排泄係統久不動用已生出弊病。五髒六腑及骨血被毒性侵蝕,疼痛難忍。皮膚在輻射下產生了輕微的變異。
不帶虛言地說,繆難飛這一生從未如此虛弱過,哪怕是少不更事的時候也勝過此時百倍。
肉體的虛弱進一步削弱了飽受病痛及孤獨折磨的精神。
繆難飛踏入武道伊始就習練一門秘法,能將睡眠的結構打亂,依照自己的需求把人體所需要的整段的睡眠時間分散在24小時中,每次多則十幾分鍾,少則幾十秒,就像貓打盹兒一樣。而且每次入睡的時都能進入極深的休眠,質量遠超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