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和成竹慌忙地從壁室裏帶了康途出來,可終究還是沒能躲過。鑰匙剛插進銅鎖內還沒有鎖上,夫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就傳來了:“敬生?”
成竹一下子慌了神,六神無主地看著蓮花。蓮花鎮靜一下,堅毅地看著成竹道:“兵來將當,水來土掩。”她立刻鎖好門,轉身對康途叮囑道:“先生,請別說話。”
成竹焦急地問道:“這位軍官不用躲躲嗎?”
蓮花沉靜地深呼一口氣道:“壁室四周一覽無遺,躲起來被發現反倒不好。”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通向壁室的小路上了。夫人見了蓮花立在門口,微微笑了笑道:“蓮花在這裏。”
蓮花和成竹按規矩請過安後,夫人發話了:“蓮花、成竹,你們在這兒幹嘛?”
蓮花知道夫人心疼大少爺,於是隻以實情相告,她緩緩道:“夫人,我前來是為了給大少爺送些吃的。今天是三少爺和大小姐的生辰,合該讓大少爺也沾沾喜氣。”
“那是當然。”夫人眼下生了一絲憐憫,接連問道,“那鑰匙,是英嫂給的?”
“是。”蓮花低低眼,恭謹道。
“既是如此……”夫人舒了一口氣,開口道。不過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遠處一聲怒喝道:“好大的膽子!”
壁室前圍著的一群人忽然間就驚住了,如受驚的鳥雀一樣,各自回頭張皇著,卻都不敢再隨便移動。
蓮花腦袋一懵,發現自己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了。老爺的怒氣,曾多次在她的金玉良言中慢慢消散,幾乎所有府裏的人,不管是主子還是仆人,都格外依賴她。可這次,她自己怎麼救得了自己?老爺說“好大的膽子”,明顯已經極度憤怒了。
金桂的眼神總算是有了一絲迷茫,整件事情牽扯的人越來越多,先是闌珊,再是蓮花和成竹,甚至是這個陌生的軍官,完全脫軌的狀態裏,老爺的出現像是**前的序幕,誰也猜不到下一幕劇情的突變。
老爺怒氣衝衝地走過來,在壁室前停下,死死地瞪著蓮花,兩眼裏是不可饒恕的憤懣。身後,遠熙和觀陽、蘭如氣喘籲籲地跑來。
他咬著牙吐出幾個字:“怎麼回事?”
蓮花畏畏縮縮地低了低頭,兩頰微微顫抖著。金桂仍倨傲地開口道:“蓮花私自拿了英嫂的鑰匙來探望大少爺!”
“閉嘴!有你說話的份兒?”老爺轉向金桂大吼道。他也不看金桂,立刻看向蓮花道:“你說。”
蓮花抬了抬頭,正視老爺的雙眸道:“我拿了英嫂的鑰匙,來探望大少爺。老爺若是生氣,責罰我就好了,請不要怪罪英嫂。”
老爺也沒有再多問,轉向成竹道:“你?”
成竹低著頭道:“老爺,我是來通知蓮花姑娘回院子的。請老爺責罰。”
老爺沒有任何反應轉向夫人道:“你身後的三個,怎麼回事?”
夫人驚愕了一瞬,連忙回答道:“金桂倒沒什麼。隻是英嫂,她……”她頓了頓,接著說,“她挪用了府裏的錢。”
“闌珊呢?”遠熙忍不住開口問。
夫人也不看她,隻看著老爺道:“闌珊,好像是偷了英嫂的鑰匙。”
“偷?哼哼,”遠熙冷笑一聲,“她承認了?”
金桂連忙開口道:“反正沒否認。”夫人睨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遠熙給闌珊遞了個安慰的眼色,轉向老爺,拘了個禮道:“爸,闌珊絕不會做這樣的事,還請爸相信並饒過她。”
老爺輕蔑地一笑道:“沒那麼容易。”遠熙隻好緘默下來,不再說話,直直地望著立在夫人和金桂身後的闌珊。
老爺良久沒有說話,隻是用一雙鷹似的淩厲眼神掃視著壁室外的立著的人。他陰冷地揚起嘴角,在麵龐上釀出一種苦澀的微笑,無奈而絕望地搖搖頭。他低下頭,身子強硬地挺著,似是在壓抑著不可遏的怒氣。遠熙這才注意到,父親的頭上已開始生了白發,絲絲銀亮,刺紮著她的眼睛,額上的皺紋也再隱瞞不住,尤其在表情激烈時更展露無遺。她竟不知道,父親原來已經這樣蒼老,日益臃腫而孱弱的身軀已經再承不起威嚴的重量。
他抬起眼看著康途,臉色沒有一絲波瀾:“你就是康中尉?”
“是。林老爺。”康途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洪亮而清脆。
“遠靜有沒有叮囑過你,不要來見這個犬子?”
“大小姐曾叮囑過我。”康途答道,可心裏已無多足的底氣了。
老爺也不再說話,隻背過身去不再看他們,隻自顧自地用冰冷的聲音道:“成竹,不明大義,違抗命令,私自給蓮花通風報信,罰三個月的月錢,每日替花匠修理花園;闌珊,行偷竊之事……念其年幼,打發去廚房做幫傭。”
遠熙一聽大叫道:“爸,不行!不可以!”
“你閉嘴!”老爺怒目圓睜地瞪著遠熙,“要不是看她隻有十幾歲,早就攆出去了!”
“爸,”遠熙猛地跪下來,淚水不住地滾下來,帶著哭腔說,“爸,不可以。求求你不要趕闌珊走,爸,求求你!求求你!女兒求你了!”
“我沒說趕她走,”老爺眉心一動,避過頭去不再看她,“隻是稍作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