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失去理智的武讓此時已被突然又冒出來一個蛇矛的報告弄的焦頭爛額,同樣類似的高矮胖瘦,類似的動作,類似的身手,到底哪一個是真身,誰也無法確定。唯一能做的就是兵分兩路,兩個一塊抓起來碎屍萬段!能在此要命時刻敢出來模仿蛇矛,而且模仿很像的人,隻能出自錦衣衛,而錦衣衛當中隻有一個人會這麼做。武讓雖已瘋狂,但還不蠢,他知道是誰。可問題是一時半刻還抓不住倆人,這一點令他抓耳撓腮。更震驚的是屬下進來報告,一直失蹤的錦撫溫僉事突然派人來接他過去,說有要事相談。武讓的心徹底冰寒,此時此刻還能有何事相談?這擺明了是請君入甕,武讓的嘴角綻起一絲冷笑,回複來人即可過去商見,然後轉身進了內房收拾停當,一身緊衣,腰挎繡春刀,手執強弩,帶領鷹眼人出了門去。這哪裏是去談事,分明是搏命。不錯,他不會束手就擒,至少在親手殺死蛇矛之前,絕對不會!
東方已漸微紅,新的一天已然來臨,房頂炊煙零散升起,前方城牆巍巍,他不知道還能否再見明日炊煙,還能否再見這巍巍城牆,但他知道惡戰還在繼續,隻要他活著,就得拚力往前,至於前方是什麼,他顧不了那麼多。在一個胡同角落裏,他拔掉弩羽,用刀剜出鐵彈,做了簡單包紮,他不想沒被錦衣衛抓到反因為失血而丟了命。一尾強弩攜破風之勢驟然而至,似長蛇吐信般疾射佘仁誌咽喉,他明然已覺,奈何身體已做不出最及時的規避動作,唯竭盡全力擰腰往右避之,但那羽弩仿佛長眼般緊貼而跟,狠狠射進佘仁誌左側鎖骨,鑽心的疼痛反而更刺激起他身體最後的本能,強提丹田疾閃出胡同角落,不管後方追擊,不管前方有否堵截,拚命疾奔。能在渾然不覺情況下靠近佘仁誌的,錦衣衛中隻有一個。他有些後悔當初不應該放過他……鷹眼怪人一擊已中暴露了目標,索性不再隱藏,殺機頓顯,緊隨於身後。他知道很快一切就會了結,因為蛇矛慌不擇路已上了城樓,而前方就是護城河。當佘仁誌發現的時候,已然沒了退路,波光蕩漾的護城河在朝陽映射下散著一片詭異的金色,俯瞰著金色的河水,仿佛已能看見歸宿。佘仁誌緩緩轉過身,彎腰使勁的喘著氣,鎖骨上的羽弩壓的他呼吸已經困難。那鷹眼怪人早已執弩而立,平靜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感情。朝陽已斜升,清風依舊,巍巍城樓上,兩人相立而望,這情景仿佛老友相離,可惜的是這不是仿佛,也不是老友,是相離,卻是死離!
“其實我剛才可以要了你命的。”
“我知道。”
“隻是死人不會回答問題,所以我留你到現在,上次為何不殺我?”
“不殺你是因為我不想,可你又是否知道你為何來殺我?”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武讓大喝著從鷹眼怪人身後疾奔而來。
佘仁誌轉身躍下護城河,與此同時,槍聲乍起,武讓手中火槍噴射出一團火花,射向他的後背,他的身體一震,如流星般急墜往河中,砸起一片水花再不見蹤影。
“為何不殺了他?為何不殺了他?”武讓在城樓邊緣瞪著血紅雙目怒吼著。
“因為我不想。”鷹眼怪人的聲音依舊平靜。
“你敢…你敢違抗命令!”武讓扭頭瞪著鷹眼怪人。
鷹眼怪人仿佛沒聽見般扔下弓弩轉身而去,武讓狠不得一槍打死這個怪物,但他實在提不起動手的勇氣。
“哦,這麼巧,原來武僉事在這欣賞日出?”錦撫溫負手走了過來,含笑而立。
“很可惜,你還是來晚了一步。”武讓指著城樓下的護城河笑的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生死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該怎麼辦?”錦撫溫問道。
“你覺得這麼大的事我能做得了主?我不過是個卒子而已,你扯進這趟渾水不怕淹死在裏頭?”武讓極力平複著情緒。
“難道武僉事沒聽說過丟卒保車?”
“你……你為何要作對於我?”
“我從不與誰作對,當你選擇這條路時就應該想到了結局,不是麼?”
“能……能否放一條生路?”
“當年許顯純用鐵釘插進楊漣楊大人的頭顱時,可否如此問過楊大人?當黃宗曦用鐵錐回報時,徐顯純卻問過同樣的話,而結果是什麼?”
武讓聞聽此話頓時癱坐於地,再沒有一絲往日神氣。對別人越狠越毒的人往往最懦弱,自古同理……
已經第五天晌午了,破鑼嗓依舊在等待,在絕望中固執的等待,現在的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但他不敢離開,他怕從此就是永別,再不能相見肝膽相照的弟兄,還有讓人憐愛的如月兒。隻要自己等待,就還有希望,他在心中這麼鞭策自己,已鞭策了千萬遍。然後他便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不知是該見還是不該見的人,所以他沒有動,隻是那麼呆呆的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