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金縷唱(2 / 2)

這些問題隻在梅子的腦海中轉了一圈,便被忘在腦後。她更關心自己的未來,指著宣正賢是沒戲了,這老東西賊精兒,每月必讓吉正送來避免上懷的草藥。起初梅子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她覺得若是萬一生了男孩,宣正賢許就收了她。

管家吉正卻早早便猜到她的心思,他雙手抱在胸前,斜楞著眼睛說道:“我勸你還是醒醒吧,你要是有身孕,隻能換來一碗落胎藥而已。”

梅子又氣又羞,捂著臉嗡嗡地哭著,至此她算是徹底明白,大老爺宣正賢指不上,隻能蹭點碎銀子,所以她把目光投到府中幾位少爺身上,隻是三個男子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梅子逮不到適合的機會下手罷了。現在她被安排伺候蘇辛詞,一開始她並不樂意,但那晚宣然送辛詞回屋,讓她看到一線曙光,也許能借著蘇辛詞這隻魚餌釣到大魚也說不定。

特別是那個被蘇辛詞藏在竹箱內的白瓷小瓶,梅子將其偷出來後悄悄跑去琉璃廠,進了一戶專收古玩字畫的店鋪。那位看鋪的店家說,這是邢窯白瓷,曾是前朝的貢瓷,存世不多,有‘天下無貴賤而通之’的美譽。接著那店家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願意買下這個巴掌大小的瓶子。梅子把小瓶揣進懷中,笑著離開了。

她雖不懂瓷器,但卻頗為留意店家的講解之詞。這小瓶子產自邢洲,而宣府恰恰在邢洲有家鋪子,前段日子三少爺便是去邢洲打點生意。早在蘇辛詞進府當日,梅子便細細翻過她的行李,並未見過這個小瓶。

這麼一聯想,梅子肯定這小瓶子是三少爺所贈。她是又嫉妒又羨慕,間或摻雜著些許恨意。這件事倒令她更加堅定,如果蘇辛詞那麼一個土包子都能勾搭到三少爺,自己比她胸大屁*股大,拿下三少爺更不在話下。

這樣想著,梅子不禁發出陰沉沉的笑聲,她以為四下無人,殊不知蘇辛詞正躲在她房外那幾棵鬆樹後麵,瞪著一雙圓眼睛,驚恐地望著麵前的那個白衣男子。

適才她聽到宣正賢大聲斥責,正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隻覺手腕吃痛。她扭過頭,正欲開口,卻被那團白影掩住嘴,拖到鬆樹後。待他們站定,便瞅見管家吉正從茅廁出來,提著褲帶小跑到了門口,他一邊低頭係著結,一邊回話道:“老爺莫急,不過是幾隻偷食的耗子罷了。”

辛詞暗自慶幸這吉正出現的時機正好,化解了一場即將到來的尷尬,否則宣正賢若是推開門瞅見自己,自己又該說些什麼。撞見老爺和丫鬟私會這種不光彩的事情,隻會令宣正賢心生芥蒂,保不齊再借故把自己攆出府,那可就真是悲從中來。

辛詞隻顧想著心事,卻忘記眼前這個陌生男子,直到宣正賢推門走遠,她才緩過神,有些緊張地望著來人。

隻見這人約莫十六七歲,身穿輕服貂裘,足登粉底烏靴,肌如梨蕊,態似桃花,好一個俊俏的少年兒郎。辛詞見他額頭冒著一層細汗,臉上泛著淡淡紅雲,嘴唇微微開啟,似乎要說什麼。

辛詞壓低聲音,竊竊問道:“可是三少爺宣夜?”

少年郎一驚,看了辛詞半響這才點點頭,辛詞朝他微微一笑正欲離去,卻被宣夜一側身擋住了。

“嗯?”辛詞一挑眉,不解地望著他。

宣夜漲紅臉,姣麵含愁,似有難言之隱,但卻始終一言不發,他隻是輕拉著辛詞的袖口。辛詞連連追問了幾聲,都不見他回應,不覺有些心急,她一甩胳膊,說道:“三少爺若是沒其他的事情,辛詞就先告辭了。”

宣夜突然蹲下身子,隨手拾起樹枝在土地上比劃起來,辛詞彎腰一看,卻見一行工整小字:“蘇姑娘莫氣,我幼年染疾,口不能言。”

辛詞驚訝地望著宣夜,她萬萬沒想到,宣府神秘莫測、鮮少露麵的三少爺宣夜竟是個啞子。她麵露一絲憐憫之情,卻見宣夜隻是淡然一笑,便又低頭寫了起來:“蘇姑娘可否到我屋中小坐片刻。”

“這兒……”辛詞有些為難的瞅著宣夜,宣夜朝辛詞眨巴著眼睛,好似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辛詞不忍拒絕,便輕點一下頭,跟著宣夜抄小路走了。

他們二人一前一後,走得頗為小心,待到宣夜住的宅子,早有伶俐小廝候在門口,關了門,辛詞被請進了東側的耳房。

辛詞和宣夜自以為無人瞧見他們倆,殊不知,他們這番鬼鬼祟祟的舉動全然落入到一個人的眼中。那人站在門口窺視許久,直到有人喚他的名,他才若有所思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