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正月、東海兀吉部內虎兒哈二酋長王格、張格,率百人來貢土產:黑白紅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自此兀吉虎兒哈部內所居之人,每歲入貢,其中酋長箔吉裏等六人乞婚,太祖以六臣之女配之,以撫其心。
時滿洲未有文字,文移往來,必須習蒙古書,譯蒙聲語通之。二月,太祖欲以蒙古字編成國語,榜識厄兒得溺、剛蓋對曰:“我等習蒙古字,始知蒙古語,若以我國語編創譯書,我等實不能。”太祖曰;“漢人念漢字,學與不學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學與不學者亦知,我國之言寫蒙古之宇,則不習蒙古語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國言語編字為難,以習他國之言為易耶?剛蓋厄兒得溺對曰:“以我國之言編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編成句,吾等不能,故難耳。”太祖曰:“寫阿字下合一媽字,此非阿媽乎阿媽父也?厄字下合一脈字,此非厄脈乎厄脈母也?吾意決矣,爾等試寫可也。”於是自將蒙古字編成國語頒行。創製滿洲文字,自太祖始。
三月,始炒鐵、開金銀礦。
是時,哈達國孟革卜鹵與夜黑國納林卜祿因隙構兵,力不能敵,孟革卜鹵以三子與太祖為質乞援。太祖命非英凍、剛蓋二人,領兵二千往助,納林卜祿聞之,遂令大明開原通事齎書與孟革卜鹵曰:“汝執滿洲來援之將,挾贖質子,盡殺其兵,如此,汝昔日所欲之女,吾即與之為妻,二國仍舊和好。”孟革卜鹵依言,約夜黑人於開原,令二妻往議。太祖聞之,九月發兵征哈達。太祖弟黍兒哈奇貝勒曰:“可令我為先鋒,試看若何?太祖命領兵一千前進。行至哈達國,哈達兵出城拒之,黍兒哈奇按兵不戰,向太祖曰:“有兵出城迎敵。”太祖曰:“此來豈為城中無備耶?”怒喝黍兒哈奇貝勒曰:“汝兵向後!”即欲前進。時黍兒哈奇貝勒兵尚阻路,遂繞城而行,城上發矢,軍中傷者甚多。至初七日,攻得其城。有大臣楊古裏生擒孟革卜鹵來報,太祖曰:“勿殺”,召至前跪見畢,太祖以己之貂帽及豹褂賜而養之。哈達國所屬之城盡招服之,其軍士器械,民間財物,父母妻子,俱秋毫無犯,盡收其國而回。自此哈達國遂亡。後太祖欲以女莽姑姬與孟革卜鹵為妻,放還其國,適孟革卜鹵私通嬪禦,又與剛蓋通謀欲篡位,事泄,將孟革卜鹵、剛蓋與通奸女俱伏誅。
辛醜年正月,太祖將莽姑姬公主與孟革卜鹵子吳兒戶代為妻。萬曆皇帝不喜,遂責之曰:“汝何故破哈達,擄其人民?今可令吳兒戶代複國。”太祖迫於不得已,仍令吳兒戶代帶其人民而還。後夜黑納林卜祿率蒙古兵頻侵哈達,太祖奏萬曆皇帝曰:“吾已從命令吳兒戶代還國矣,今夜黑國率兵屢次侵掠,何故以吾所獲之國,受製於夜黑?”萬曆皇帝不聽。時哈達國饑,人皆無食,向大明開原城祈糧,不與,各以妻子奴仆牲畜易而食之。太祖見此流離,仍複收回。
是年,太祖將所聚之眾,每三百人立一牛祿厄真管屬,前此凡遇行師出獵,不論人之多寡,照依族寨而行。滿洲人出獵,開圍之際,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總領,屬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許錯亂,此總領呼為牛祿華言大箭厄真厄真華言主也,於是以牛祿厄真為官名。
十一月內,兀喇國布占太送滿太之女名阿把亥與太祖為妃,太祖以禮迎之,大宴成婚。
布占太先聘夜黑布戒之女,後又聘蒙古廓兒沁明安之女,以盔甲十副,貂裘猞狸猻裘共十領,金銀各十兩,駱駝六隻,馬十匹,鞍(原字為左革右占)俱備,為聘禮,明安受其禮,食言不與,布占太恥之,仍欲聘太祖之女,遂遣使求於太祖曰:“昔擒我於陣中留養之,令為兀喇國主,以女妻我,前未經嶽丈知,曾以幣物聘夜黑並蒙古之女,蒙古受禮而悔親,嶽丈既恩我,若宥我不告之罪,再結一親,遞相往來。”太祖允之,又以弟黍兒哈奇貝勒女娥恩姐,至癸卯年,遣大臣以禮往送為婚。
後太祖從虎攔哈達南崗,移於黑禿阿喇處黑禿阿喇在蘇蘇、加哈二河之間,乃祖居也,築城居住,宰牛羊三次,犒勞夫役。
是年,中宮皇後疾篤,思母一會,太祖遣人至夜黑往請,後兄納林卜祿阻之,止令家人南太來。太祖曰:“我未獲罪於舅,前掠我護卜插寨,後複率九國兵來侵我,汝夜黑、哈達、兀喇、輝發,因前加兵侵我,曾自任其非,各許互相結親,宰白馬已當天盟誓,今汝夜黑背前盟,將我所聘之女另與蒙古,今爾妹病篤永訣之際,欲母一見,汝不容相會,是與我斷好矣。既如此,我何必諱言,自今後,兩家已成敵國,我將築城汝地,日為仇殺。''言訖,令南太回。
九月內,中宮皇後薨。後姓納喇,名孟古姐姐,乃夜黑楊機奴貝勒之女,年十四適太祖。其麵如滿月,豐姿妍麗,器量寬洪,端重恭儉,聰穎柔順,見逢迎而心不喜,聞惡言而色不變,口無惡言,耳無妄聽,不悅委曲讒佞輩,吻合太祖之心,始終如一毫無過失。太祖愛不能舍,將四婢殉之,宰牛馬各一百致祭,齋戒月餘,日夜思慕痛泣不已,將靈停於院內,三載方葬於念木山。
於是太祖恨夜黑不令母子相會之仇,遂於甲辰年正月初八日率兵往攻。十一日,至夜黑國二城,一曰張,一曰阿氣郎,俱克之,收二城七寨人畜二千餘,即班師。
乙巳年三月,於城外複築大郭,宰牛羊搞賞夫役五次。
曩時賣參與大明國,以水浸潤,大明人嫌濕推延,國人恐水參難以耐久,急售之,價又甚廉,太祖欲煮熟曬幹,諸王臣不從,太祖不徇眾言,遂煮曬,徐徐發賣,果得價倍常。
是年,蒙古胯兒胯部把嶽衛打兒漢貝勒之子恩格得力台吉進馬二十匹來謁。太祖曰:“越敵國而來者,不過有所希圖而已”,遂厚賞之。
丙午年十二月,恩格得力又引蒙古胯兒胯部五衛之使,進駝馬來謁,尊太祖為昆都侖汗即華言恭敬之意。從此蒙古相往不絕。
丁未年,東海斡兒哈部蜚敖城主策穆德黑謁太祖曰:“吾地與汗相距路遙,故順兀喇國主布占太貝勒,彼甚苦虐吾輩,望往接吾等眷屬,以便來歸。”太祖令弟黍兒哈奇與長子烘把土魯貝勒,次子帶善貝勒與大將軍非英凍、虎兒憨等,率兵三千,往蜚敖城搬接。是夜陰晦,忽見旗有白光一耀,眾王大臣盡皆驚異,以手摩之,競無所有,豎之複然。黍兒哈奇王曰:“吾自幼隨征,無處不到,從未見此奇怪之事,想必凶兆也。”欲班師。烘把土魯、帶善二王曰:“或吉或凶,兆已見矣,果何據而遂欲回兵?此兵一回,吾父以後勿複用爾我矣。”言訖率兵強進。至蜚敖城,收四周屯寨約五百戶,先令非英凍、虎兒憨領兵三百護送。不意兀喇國布占太發兵一萬截於路。虎兒憨見之,將五百戶眷屬紮營於山嶺,以兵百名看守,一麵馳報眾貝勒,一麵整兵二百,占山列營,與敵兵相持。經一夜,次日兀喇兵來戰,大將楊古裏率眾奮力交鋒,殺兀喇兵七人,我兵止傷一人,敵兵退回,渡河登山,畏懼無複敢來,兩軍紮營相持。是日未時,三王率兵齊至,見之,烘把土魯、帶善二王策馬奮怒曰:“吾父素善征討,今雖在家,吾二人領兵到此,爾眾毋得愁懼,布占太曾被我國擒捉,鐵鎖擊頸,免死而主其國,年時未久,布占太猶然是身,其性命從吾手中釋出,豈天釋之耶?
爾勿以此兵為多,天助我國之威,吾父英名夙著,此戰必勝。”眾皆曰:“吾等願效死力”,遂奮勇渡河。烘把土魯、帶善二王各領兵五百,二路登山而戰,直衝入營,兀喇兵遂敗。有波可多貝勒,被帶善王左手捉其盔殺之,其子亦被殺,生擒常朱父子並戶力布,殺兵三千,獲馬五千匹,甲三千副。時追殺敗兵之際,黍兒哈奇貝勒原率五百兵落後立於山下,至是方驅兵前進,又被大山所阻,及繞山麵來,未得掩殺大敵。是日晴明,霎然陰雲大雪,其被傷敵兵凍死甚多。及班師,太祖賜弟黍兒哈奇名為打喇漢把土魯,出燕奮勇當先,賜名阿兒哈兔土門,帶善與兄並力進戰,殺波可多,賜名為古英把土魯,常書、納奇布二將負太祖所托,不隨兩貝勒進戰破敵,領兵百名與打喇漢貝勒立於一處,因定以死罪。打喇漢把土魯懇曰:“若殺二將,即殺我也。”太祖乃宥其死,罰常書銀百兩,奪納奇布所屬人民。
五月,太祖令幼弟著裏革兔貝勒,大將厄一都、非英凍,虎兒憨蝦等,率兵一千,往征東海兀吉部,取黑十黑、敖莫和、所羅佛內黑三處,獲人畜二千而回。
九月六日夜,有氣從星出,向東直衝輝發國,七八夜方沒。又有氣自西方從星出,月餘方沒。時輝發國擺銀答裏貝勒族眾,多投夜黑,其部屬亦有叛謀。擺銀答裏聞之,以七酋長之子為質,借兵於太祖,太祖以兵一千助之。有納林卜祿賺擺銀答裏曰:“爾若撤回所質之人,吾即反爾投來族眾。”擺銀答裏信其言乃曰:“吾將安居於滿洲夜黑之間矣。”遂撤回七酋長子,複以子與納林卜祿為質,納林卜祿竟不反其族。擺銀答裏複遣大臣告太祖曰:“曩者誤信納林卜祿賺言,今仍欲倚汗為生,乞將汗女先許常書之子者,賜我為婚。”太祖遂罷常書之親而許之。後擺銀答裏背盟不娶,太祖遣使謂之曰:“汝曾助夜黑二次加兵於我,今又聘吾女而不娶,何也?”擺銀答裏飾詞以對曰:“吾曾質子於夜黑,俟質子歸,吾即往娶,與爾合謀矣。”隨將城垣修築三層以自固,質於夜黑之子亦撤回。於是太祖遣使曰:“今質子已歸,汝意又何如也?”擺銀答裏恃城垣已固,遂絕親。太祖即於九月九日率兵往伐其國,十四日兵到,即時克之,殺擺銀答裏父子,屠其兵,招服其民,遂班師,輝發國從此滅矣。
戊申年三月,太祖令子阿兒哈兔土門及侄阿敏台吉,領兵五千往兀喇部,圍異憨山城,克之,殺千餘人,獲甲三百副,盡收人畜而回。時兀喇布占太與蒙古廓兒沁甕剛代貝勒合兵,出兀喇城約二十裏,遙見我兵之勢難敵,遂回。
是年太祖欲與大明國和好,謂群臣曰:“俗言一朝為惡而有餘,終身為善而不足,今欲與大明國昭告天地以通和好。”言畢,遂會遼陽副將撫順所備禦,宰白馬祭天,刻誓辭於碑曰:“各守皇帝邊境,敢有竊逾者,無論滿洲與漢人,見之即殺。若見麵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大明國若負此盟,廣寧巡撫、總兵,遼陽道副將,開原道參將等官,必受其殃。若滿洲國負此盟,滿洲必受其殃。”誓畢,沿邊立碑以為記。
布占太遣大臣來求曰:“吾累次背盟,獲罪於恩父,誠無顏麵,若得恩父之女與我為妻,吾永賴之。”太祖複將生女木庫石公主妻之,遣侍臣以禮儀往送。
已酉年二月,太祖遣使申奏大明國曰:“鄰朝鮮境斡兒哈部眾,皆吾所屬,有入朝鮮者,乞傳諭查與,故奏。”萬曆皇帝遣使諭朝鮮國,查千餘戶與之。
十二月,太祖命胡兒剛蝦領兵一千,征東海兀吉部所屬呼夜衛,克之,獲人畜二千而還。因有功,賞胡兒剛蝦盔甲馬匹,仍賜名大兒漢蝦。
時兀吉部內,瑞粉衛酋長吐朗,乃夙附太祖者,被本部押攬衛人擄去。庚戌歲十一月,太祖命厄一都領兵一千,往兀吉部內那木都魯、瑞粉、寧古塔、尼媽義四衛,將其酋長康孤裏、康都裏、昂孤、明剛吐、惡洛合、僧革、尼哈裏、湯鬆剛、夜革樹等,盡招服之。令其舉家先赴滿洲,複領兵擊押攬衛,獲人畜萬餘而回。
辛亥年二月,太祖查本國寒苦曠夫千餘,皆給配,中有未得者,發庫財與之,令其自娶,於是民皆大悅。
七月,太祖命子阿布太台吉、非英凍、雄科落等,領兵一千,討兀吉部內兀兒孤沉、木冷二衛,皆取之。
八月十九日,太祖同胞弟打喇漢把土魯薨,年四十八歲。生六子,長曰阿敏,次曰紮撒革吐,三曰土龍,四曰債桑孤,五曰吉兒剛郎,六曰非揚古。
時東海虎兒哈部內紮古塔處居民來附,太祖賜甲三十副,此民將所賜之甲,送與兀吉部內查哈量處居人,披於木上射之。又受兀喇國布占太招撫布匹。十二月命嗬嗬裏厄夫、厄一都、打喇漢蝦三人,領兵二千征虎兒哈衛,圍紮占塔城三日,招之而不服,遂拔其城,殺兵一千,獲人畜二千,相近之衛皆招服,將土勒伸、厄勒伸二酋長及人民五百戶收之而回。
壬子年,昔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貝勒,常從夜黑九部兵來,戰敗,乘驏馬逃回,至是已二十年矣。太祖聞其女頗有豐姿,遣使欲娶之,明安貝勒遂絕先許之婿,送其女來。太祖以禮親迎,大宴成婚。
時布占太複背盟,掠太祖所屬兀吉部內虎兒哈衛二次,及欲娶太祖所定夜黑國布戒貝勒之女,又以骲箭射太祖侄女娥恩姐,太祖聞之大怒,遂於九月二十二日領大兵往征之。二十九日至兀喇國,太祖張黃蓋,鳴鼓樂,沿兀喇河岸而行。布占太領兵出城迎敵,至河邊,見滿洲兵盔甲鮮明,兵馬雄壯,眾皆失色,無鬥誌。太祖遂沿岸而下,克其五城,直抵於河西岸,距布占太居城二裏,克其金州城,安營。十月初一日,太祖出營,以太牢告天祭旗,忽見東南有氣,藍白二色,直衝兀喇城北。我兵屯留三日,遣兵四出,盡焚其糧,兀喇兵晝則出城,對壘於河邊,夜則入城歇息。太祖二子莽古泰貝勒、皇太極貝勒欲渡河擊之,太祖曰:“不然,汝等出言毋若浮麵取水之易也,須探其底裏耳。欲伐大木豈能驟折,必以斧斤伐之,漸至微細,然後能折。相等之國,欲一舉取之,豈能盡滅乎?且將所屬城郭盡削平之,獨存其都城,如此則無仆何以為主,無民何以為君?”遂毀所得六城,焚其房穀,回至伏兒哈河安營。布占太令兀巴海把土魯乘舟而來,立於舟上呼曰:“恩父汗興兵,無非乘怒而來,今恩父之怒已息,可留一言而去。”如此遣使三次,布占太又親率六將,乘舟來至河中,於舟上頓首呼曰:“兀喇國即恩父之國也,焚糧之火可息乎?”太祖披明甲,乘白馬,率諸王臣直出眾軍前,至河中,水及馬腹,厲聲曰:“布占太!先擒汝於陣中,已死之身吾養之,釋為兀喇國主,仍以三女妻之,今欺蔑皇天後土,背七次盟言,擄吾所屬虎哈衛二次,又欲強娶吾已聘夜黑之女,又以骲箭射吾女,吾將女嫁汝異國,原為匹偶,曾令汝以骲箭射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