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裏燒了個整夜的火早上停了,稻草化作了一灘黑灰,三三兩兩連綿不斷的冒著白煙,像從地縫裏鑽出來一樣,飄飄然然的留在空氣中,昏黃的煙霧籠罩著村莊,足夠嗆人喉嚨,陽光無力穿透,讓人不分時候,也毫無美感可言。
“哇喔……哇喔……”由遠及近傳來警車鳴笛聲。
聲音停了一會,“哇喔……哇喔……”又由近及遠的走遠了。
尖銳的聲音引起幾個人的急躁。
世界猛的吸了一口煙,將帶著火星的煙頭按在了門板上,煙頭落在了地上,像邊上許多個一樣,熄滅了。枯巴的木頭上就此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印記。這個印記就一直存在著。一直到世界因為肺癌而死去,我去看他死了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這枚印記,他如此焦黑。
四老爹猛的推開世新家的門,道了句:“不得了了,公安局要來人抓我了!”
世新坐了起來說:“你打媳婦了,推人下河,害人命了!要來拘你?”
“要我交代誰組織販賣的人口!”
世新騰的站了起來,麵色難堪的說:“你說我了!你跑到我家。”
“沒說,我問你,怎麼辦,小花那叫販賣嗎?”
世新拿起腿邊的凳子怒氣衝衝的砸在了空地上,驚恐得小壯撒腿的跑了。
小壯跑來告訴我說:“驚天大的消息,四老爹要做牢了,關鍵是,我爺估計也要跟了去!”
趕集可以順帶,上廁所可以相約,做牢為何要一塊跟了去嗎?
我們一道跑回去,遠遠看見世新跪在地上,懇求著四老爹什麼。
其實我是不想看到這場麵的,像小的時候看《三毛流浪記》,會難過,我心軟弱。
小天天嘴裏”哇喔……哇喔……”不停的叫著來回奔跑,四老爹戰戰兢兢的往外望,嘴裏咕嚕著念叨著。下午四老爹就被帶走了。圍上,看熱鬧,貌似送行的人又是一大堆。
之後四老爹在那邊的情形,村裏人不得而知,過了一陣子,有人傳言說被判刑四年半。
小花被解放了。我們一直認為“解放”是過去打戰時候的用語,原來在這麼和平、安詳、渺小的坷塘村也用得著。
後來我們知道,有一直解放叫身體的解放,還有一直叫思想的解放。
身體的解放就是小花現在有去與留的選擇,她可以回到四川老家那邊山上,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不會在有人去阻擾,也沒有人可以為她規劃;或者留下來繼續居住在這裏,繼續看夏天的幹渠河,冬天的蘆葦絨子,顯然給她不會願意,但這都是她的自由。
思想的解放就是小花現在有對愛恨公開評判。她可以沉默不語,把之前的憎恨和苦澀當作不堪回首的記憶,心胸釋然;也可以大聲的控告董茂昌虐待、欺淩、拐騙,懇請正義的力量將之繩之以法,判以徒刑。顯然她就怎麼做了,因為這都是她的權力。
那天午後,小花領著二個穿製服的人來到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