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要在乎?明明心痛到極點卻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這就是你的愛嗎?”
“不要作出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彌賽亞見路西法又開始發怒,忽然覺得心酸。
不為別的,就為七千年的時間。
忽然間,失望至極。
他想伸手撫摸麵前的臉,可是他離他那麼遠:“路西法,你執意要恨米迦勒,你厭惡白色,你強迫你自己折磨我——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偏激,你的愛和恨都這麼極端。愛上你的人痛苦,被你愛的人更痛苦,所以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你怎樣對我都好,我隻要你給我一個答案。路西法,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到底愛不愛我?”
最後一次問他。
路西法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他沒想到彌賽亞會忽然就逼到這一步上。
太突然了。
他以為他可以一直退一直退,直到所有風雨都過去。可是等不及。
說不愛,不愛他,說了幾千幾萬遍,再說一遍也無所謂。
路西法卻說不出口。
為什麼?
路西法問自己,思緒一下子飄遠,他看見白帝蘭丹無邊無際的白色安息,漫天飛舞的花瓣,白蘇木純藍的海水,朝向大海白色的殿。他又想起那個大雨的遷都日,那盛滿雨水的睫毛,濕透了的眼睛和心。
白帝蘭丹?路西法在心底冷笑,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時間、空間、永遠、停在那裏。
“不愛。”路西法習慣性地說。
彌賽亞開始覺得痛了。
這麼久的歲月,第一次有切實的痛覺。
為什麼路西法這麼倔強呢?
力竭的時刻來得毫無征兆。從前太多的失望和傷害疊加在一起,他忽然間被壓垮,絕望了。
路西法真是死不悔改。
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沒關係。”彌賽亞說,“你贏了。”
一句話說出口,他走過千山萬水。
好像幾千幾萬年套在脖子上的枷鎖斷裂了。彌賽亞覺得他重獲新生。所有的磨難走到頭。他放過自己了:“沒關係。”
他有了新的打算。
他對路西法微笑,一如既往的溫柔:“我已經不愛你了。”
彌賽亞掀開毯子,他從床上走下來,完全沒有重傷或是虛弱的樣子。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身心舒暢過。
他毅然走向門。
“你去哪裏?”
“任何地方。”
路西法想,其實彌賽亞是一個比誰都決絕狠毒的人,對他不愛的人,他真正地像神一樣,冷酷無情。
就如現在,一直藏在門外的安蘇跑進來喊他的名字,他亦視若無睹。
“路西法。”臨走前彌賽亞回頭對他說,用審判者的姿態和語氣:“將來你一定會為今天的固執後悔,我會不遺餘力地懲罰你對我的殘忍,直讓你生不如死。”
路西法自始至終寸步未移。
他為彌賽亞的話抖了一下。
但是,他比熔岩的核還要頑強地釘在原地。
終於結束了,覺得非常非常輕鬆。路西法強迫自己笑,掙紮七千年,最後,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誰還能違抗他的意誌?連彌賽亞都認輸了。
門在路西法麵前闔上,輕輕的啪嗒一聲,好似命運的機關落了鎖。他伸出手,銀色的十字墜子正纏在他的腕上,勒出一道黑紫色的血痕。他很得意地摘下來,放進書架最裏層的抽屜裏。然而過了一會,又拉開抽屜,把墜子在手裏攥了攥,往窗外扔出去。
窗外,龍血樹安靜地生長。
路西法對自己微笑說:“從今以後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