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幫靠山找更大的靠山,胡雪岩層層加固官場關係(2)(2 / 3)

“分吏、戶、禮、兵、刑、工,另加‘各例’、‘督捕律’等,一共八章。有引有判,是絕妙好詞。”

“你念幾條來聽聽!”

裘豐言點點頭,喝了口酒,夾了一個“響鈴兒”在嘴裏咀嚼得“嘎吱、嘎吱”的響,念念有詞地默誦了一會,忽然笑道:“想起來了,我念兩條你聽,是兵部的軍律:‘凡婦見夫入妾房言語,即假借公事,突入衝散,擬坐以‘擅闖轅門’律。如止諢擾,不作嗔狀,引例末減,笞五十,免供。判曰:翡翠床前,方調鸚鵡之舌;水晶簾外,忽來獅吼之聲。不徒花上曬衣,未免腹中藏劍!有心心術不端,無心見識不到。’”

這幾句四六是胡雪岩聽得懂的,“判得好!‘花上曬衣’,大煞風景,”他說,“真個該打手心!”

“再有一種罪名,就不輕了!”裘豐言又拉長了聲調念,“凡婦度與夫正值綢纓之際,忽喚妾起,囑以他事,擬坐以‘擅調官軍’律——。”

一句話未完,胡雪岩大笑:“好個‘擅調官軍’,應得何罪?”

“杖一百,發邊遠充軍。”

“這未免太重。”嵇鶴齡也笑了。

“你說太重,人家以為‘宥以生命,猶為寬曲’。”裘豐言接著念判詞,“‘酣戰方深,浪子春風一度;金牌忽召,夫人號令三申,既撤白登之圍,詎有黃龍之望?’”

“想想也是。”胡雪岩問道,“像內人那樣,不曉得犯什麼‘律’?”

裘豐言想了想說:“有這麼一條,‘凡婦蓄妾,原非得已,乃自誇賢德,冀人讚美。擬坐現任官輒自立碑律,杖一百,徒三年。’此由‘事因情近,名與實違’,‘盜名有禁,功令宜遵!’”

“你不要瞎說!”嵇鶴齡覺得裘豐言的玩笑之談,有礙他的調停之職,所以阻止他再說下去,“我那位弟婦,絕不是那種人,他要替雪岩置妾,既非‘名與實違’,更不是‘盜名’。你說的妒律,全不適用。”

裘豐言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極其見機,“原是不經之談,”他說,“胡大嫂的賢德,不必自誇,親友無不深知。”

“家家有本難念經——”

“雪岩!”嵇鶴齡搶著問道,“你那位新寵,如今怎麼樣了?”

胡雪岩當然沒有騙他的道理,老實答道:“好好在湖州。”

“還頂著你的姓?”

“當然。”胡雪岩忽然發覺嵇鶴齡的態度,與自己不盡符合,便問了一句,“大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千言並一句,不可因此在家庭中生出意見,否則就是大不幸。”

“對,對!”裘豐言又在旁邊幫腔,“家和萬事興!雪岩兄鴻運當頭,方興未艾,此時最要得內助的力。”

胡雪岩把他們兩人一看,笑著說道:“雙拳難敵四手,看樣子我今天說不過你們了。”

“老裘不是外人,我說老實話,我受托調停,即此可以看出弟婦的賢德。”嵇鶴齡又說,“今天上午,我也拜見了伯母,麵奉慈諭,要我以長兄的資格,料理這件‘風流官司’。”

“高堂之命、賢妻之托、長兄之尊,”裘豐言拍掌笑道,“雪岩兄,你可真要唯命是從了。”

嵇鶴齡趕緊搖手阻止:“不是這話,不是這話!大家都是為雪岩。我先問你的意思,弟婦有句話給我,隻要在情理上,一定可以如你的願。”

說到這話,胡雪岩覺得不必再玩弄什麼手腕,便很率直地說道:“我不是什麼荒唐的人,而且也還沒有到可以荒唐的時候。沒有兒子是一層,各地來去,要有個歇腳的地方,又是一層。所以我不覺得在湖州立個門戶,就是對不起內人。我是尊重她,所以不讓她知道,她偏偏要戳穿西洋鏡,這出戲就很難唱得下去了。”

“唱總要唱下去,頂了石臼也要唱。”嵇鶴齡說,“家庭之間和為貴,要和就得忍。弟婦算是忍耐了,你呢?”

“我不是也在忍嗎?凡事將就,不跟她吵,也算對得起她了。”

“是的。我也知道。不過芙蓉呢?總得有個著落才好。”

“目前的情形,就是著落。”

“這就談不下去了。”

照此看來,胡太太提得有條件,胡雪岩心想,莫非他妻子還是堅持要遣走芙蓉?果然如此,可真的是談不下去了。

就在這顯現僵局之際,裘豐言說了句很公平的話:“彼此都要讓步。雪岩兄如果堅持目前的情形,似乎不對!”

“對了!我也是這話。”

“不堅持目前的情形又如何?莫非真的叫大家笑話我胡某人怕老婆?”

“當然不是這樣子。”嵇鶴齡說,“我已經聽出意思來了,弟婦的想法是,你討小納妾都可以,不過一定要住在一起。”

“這就不錯了!”裘豐言說,“胡大嫂這個意思在情理上。”

“情理固然說得過去,無奈還有法——妒律!”

這是沒有理由的理由,照理一時倒還不容易解釋說服,除非嵇鶴齡能提出保證!天下事什麼都可保證,隻有共一座江山、共一個丈夫不能保證相安無事。嵇鶴齡為難而生煩惱,因而有點遷怒到裘豐言身上。

“都是你!信口開河,講什麼妒律,以至於授人以柄!”

裘豐言脾氣好,受此責備不以為忤,反自引咎,自斟自飲幹了一杯酒說:“罰我,罰我!”

“我敬一杯!”胡雪岩笑道,“都虧你提醒了我。”

“不敢,不敢!”裘豐言這時才覺察到“授人以柄”這句話,不是笑談,所以不願再提,連連搖手說道,“雪岩兄,再莫談妒律!不然我就變成罪魁禍首了。”

胡雪岩笑一笑不答,神態閑豫。嵇鶴齡覺得事有蹊蹺,異姓手足,責無旁貸,胡家的家務,也就像自己的煩惱,因而一連幹了兩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