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1 / 2)

楊商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這有什麼好怕的,了不起我讓我爹事前看看上榜的名單,要咱倆真有一個落了,補上去也就是件小事。

書生沉默不語盯著楊商,搖頭道,我不是說這個。

那是說的什麼?

書生把視線收回來,再沒吭聲。

當時不過是想告訴他。

不是什麼時候什麼事情,都能一起。

什麼事都有個萬一。

人生多變。

書生對著叫自己折出褶子的書頁把話全咽進肚子裏。

或許讓楊商自個兒明白會更好。

直覺裏他會是撞了南牆才回頭的主兒。

沒準撞了也不回,誰知道呢。

兩人湊一塊溫了大半個月的書,楊商倒也規矩,雖然偶爾興起,會跟書生來點惡作劇,但但凡書生眉頭一皺,眼睛一瞪,立馬歇菜,嬉皮笑臉要書生別往心裏頭去。

書生算不上會對楊商這種小孩子把戲動怒,反過來書生還是得謝謝他的。

楊商當真是個人才,臨鄉試愈近,夫子布置下來的功課也愈發讓書生覺著吃力,心想村長請來給自家兒子當教的夫子就是不一樣。楊商卻是比書生遊刃有餘,幾乎是天天由楊商輔佐書生完成功課,書生滿腦都還是書卷裏邊沉沉的字,楊商倒好,還能活蹦亂跳同書生調侃說笑,精力充沛著呢。

書生是真對楊商刮目相看了。

刮目相看的不止這個。

張寡婦自織布到鎮上賣以來,生意就沒斷過,每日操勞漸多,書生想她能多睡一會,清早便起來替她把布匹運到鎮上,寄在相熟的齊伯檔口,回來再替她做早飯。

一日楊商鬧著要吃麵餑餑,起了大早要要他老爹做給他,正蹲家門口等著,遠遠看見有人推著車什麼東西走過來。

再走近了發現是書生,打自家門前過。

書生就跟沒看見他似的。

楊商忙不迭原地跳起來,衝出去喊了聲蕭寧。

書生停了腳步,回頭看見楊商就穿著裘衣批了件外衫衝自個兒招手,啊?

楊商見他停了,追上去,跑了幾步覺著冷,但是不顧上,你這麼大早去哪啊?

這還用我說麼,當然是把這些布弄鎮上去啊。

你嬸娘呢?

睡著呢,她織布辛苦,讓她多睡會。說著把楊商上下一打量,看他拖著估計是他老爹的草鞋就跑出來了,你又做什麼呢一大早的,還衣衫不整鞋襪不穿的,蹲家門口幹嘛呢?

楊商這才意識到自個兒剛起,一身亂七八糟。

我突然想吃麵餑餑,就起來要我爹做了,我就出來透透氣,你吃東西了麼?

書生搖了搖頭,沒有,回來再做。

那要不你上我家吃碗勃勃再走?

不了,那多耽誤時間。

楊商沒再多說,看了眼書生推車裏的東西,丟了句你等我下,一溜煙沒影了,要不是看見他打哪條道跑出來的,還真不知道他怎麼不見的。

書生朝手心裏嗬著氣,忽然覺著脖子裏有什麼東西冰涼萬分,順著脊骨滑下去了。

書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抬頭一瞅,原來是楊商家門前的桂樹給晨露凍開了花,剛那點冰涼的水珠源頭就在桂花旁的葉片裏頭。

這才七月中呢。

書生搭下那根開了花的枝,湊近嗅了嗅,聞不見香。

這會楊商匆匆忙忙的腳步由遠至近了,氣喘籲籲的,一點看不出平日裏山腳爬山頂都不帶改色。

你做什麼呢?

書生手一鬆,那株枝葉頓時彈了回去,驚動了上方的寂靜,撲簇簇落下星星點點的晨露,落在兩人頭上跟著淌到臉頰。

楊商又問了遍。

這桂花怎開了不香呢。

楊商一愣,繼而哈哈笑道,哪能那麼快呢,這才開了一小簇,怎麼的也得都開出來了才能桂花香滿堂啊。

書生摸了摸臉,擦去那些露水,嘀咕了句,是麼?

那肯定了。

你剛要我等你,等你做什麼?

楊商笑道,當然是等我和你一起去啊。

恩?去哪?

你不要去鎮上麼?

是,怎麼了?

楊商把書生拉往一邊,雙手一握推車的把手就徑直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