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挫折VS決意(1 / 2)

由於路遙病情的嚴重反複,中共陝西省委宣傳部副部長邰尚賢下令:任何人不準探視。但是路遙病重的消息傳開後,社會各界人士紛紛想盡一切辦法前來看望,以表達慰問之心。當然,也有找路遙辦事的年輕人。10月11日,路遙的榆林文友朱合作上午前去看望,一直陪同路遙至中午。在此期間,延安青年連環畫家李誌武找到醫院,想讓路遙寫個便函,以便他聯係出版社。路遙被扶著斜坐在病床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

出版社:

由張春生改編、李誌武繪畫的《平凡的世界》一開始就征得我的同意,現工作已基本做完,水準不低,本人完全同意出版。

路遙

10月11日

於西京醫院病床上[237]

李誌武等路遙把信寫完後,又說,希望路遙在正式出書時,再寫個序言。路遙說:序寫不成了。我手篩得連筆也捉不牢了。到時候,就題上個詞。[238]

當日,省作協的鄭文華和詩人遠村,帶著路遠來醫院探視路遙。

10月12日,路遙向醫院要了一台電視,他要收看中國共產黨第十四次代表大會。路遙是位具有深刻政治情結的著名作家,盡管病成這樣了,他仍想了解中國的政治走向。

就在此時,延安大學校長申沛昌前去看望路遙,他給路遙帶去一個好消息:學校訂購價值五萬元的《路遙文集》,資金已經彙入陝西人民出版社賬戶。路遙在延安住院時,申沛昌校長在日本訪問。回校得知情況後,專門召開校黨政會議解決了此事。路遙聽到結果後很是激動,連聲說:“謝謝!……”[239]

文學評論家肖雲儒去看望路遙,還帶去剖析路遙意識世界的長篇論文《路遙的意識世界》複印件,此文是給暢廣元主編的《神秘黑箱的窺視》文論集的評論文章,路遙很是高興。這篇文章除了書中使用外,還有幾家文學刊物與學報想刊發。肖雲儒征求路遙意見,路遙沉吟片刻,用一種近乎神聖的口氣說,放在《延安文學》吧,向家鄉的父老鄉親也算是一個交代,我一向很看重這個刊物。他用懇求的、又是不容改變的眼光看著肖雲儒說:你給穀溪(時任《延安文學》主編)他們吧,怎樣?肖雲儒一口同意。[240]

這就是路遙,家鄉父老給他鼓勵,他病重之時也用自己的方式回報家鄉!

醫生不讓路遙看書看報,但允許他聽音樂。路遙專門讓朋友拿來錄音機與貝多芬的交響樂盒帶,一遍一遍地聽。作協朋友去看他,他高興地說:“這一下把老貝(即貝多芬)的1—9(指第一到第九交響樂)全聽完了!”是的,音樂是他緩解焦慮情緒的最好潤滑劑。當然,長期住院,路遙有焦躁情緒這也正常。

病急亂投醫,求生的欲望使路遙又想到中醫治療。10月27日,路遙托朋友從西安地方醫院請來個老中醫,給他開了十幾服中藥。朋友們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之舉,路遙對中醫到了迷信的程度,他需要這種心理暗示。但就是這中藥加重他極度虛弱的身體負擔,引起腹瀉。

10月29日,路遙又一次出現肝昏迷,雖經搶救後病情有所好轉,但不久又進一步惡化。

11月1日,已調到北京工作、來西安出公差的白描,在蒙蒙的秋雨中趕去醫院看望路遙。白描是路遙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擔任過《延河》執行主編。路遙的第一句話就是:“白描,拜托你,遠遠要到北京了,拜托你照顧她!”白描頓時感到路遙有種托孤的感覺。路遙病逝後,白描沒有忘記路遙托付,專門求助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中華文學基金會主席張鍥先生。張鍥先生想盡一切辦法,把路遙女兒轉到通縣最好的潞河中學。當然,這是後話。

在隨後的短暫交談中,路遙說:我不甘心這樣,我無數次地想到我將來會怎麼樣的死。我如果受傷,肯定不能把傷口亮在別人的麵前,要死絕對不會像這種萎縮地躺在床上。大夫告訴我,肝癌,隻有這麼一小塊,還能維持生命……

瞬間,白描的眼圈紅了,他感覺到路遙活下去的願望非常強烈。他相信路遙會戰勝病魔,重新站起來的![241]

在白描之前,文學評論家李星看望過路遙,專門帶去路遙邀請他撰寫的《人生》英文版序言。李星讓路遙好好養病、保重身體;李星走到門口時,路遙突然大聲說:“李星,你也要保重!……”

為了讓路遙高興,曹穀溪特意把他早年與路遙在黃河畔拍攝的那張合影翻出來,重新洗印放大,製作了鏡框,帶到路遙在西安的病床前。路遙躺著,雙手舉起那個鏡框,對年輕的自己咧開嘴笑了:“那時那麼年輕,居然能騎上自行車翻成百裏的山路……”他流著淚讓曹穀溪把鏡框放在床邊,自己要再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