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暑假回到家裏我都要和伴去看一次棚子的,山裏人叫慣了看棚子,其實是看野豬呢。
山裏人種莊稼不容易,隨著人口的日益增多,門前四周貧瘠的零星點平地已養不活農家人了,於是地便向高山發展,但在高山上種莊稼受苦受累自然多了,單說種苞穀吧,一年光薅草就得兩道,辛辛苦苦地操勞,到七八月了,便掛了頂花,出了胡子,苞穀坨子背的一個一個,煞是喜人,可是別高興過了頭,這一時苞穀正灌漿,很甜,弄不好山上的各種野獸尤以野豬為這就會下地糟蹋,野豬這曾糟蹋苞穀很凶,要是獨豬強些,但它大多數又是群豬拖泥帶水一家人的齊下地,一晚上就要吃你幾挑子苞穀,眼看辛辛苦苦一年種下的糧食,馬上就要收獲了,誰又能忍心讓野豬去白白地糟蹋呢。便就要看棚子,趕野豬,棚子搭的都是人字形,簡易棚,前兩邊兩個木棒一樣,在兩個木棒間,再來一個屋梁,形成一個立體的三角形,便堅實不塌。
每到看棚子的時份,來到山區,天黑時,便會看到半山上,或山頂上這一點那一點的火在閃爍,這便是看棚子的燒的火。雖是熱天,但山區的山高,在高山上的夜間尤其寒冷,所以燒火一來暖和,二來,那火光也可以驅逐野獸,它們一見便不敢來,而這火,也可以斷定誰上棚子了沒,見到火一亮,便互相打應呼,問候。
從火一亮開始,看棚子的人便開始緊張工作了,野豬雖時有來的可能,這東西下地偷偷摸摸,偷吃又鬼鬼祟祟的,人不注意叫它偷吃還不知道,於是隨著天黑的越深,擔的心越大,看的也要越緊,隨著看棚子的人的吆喝聲音的變化就可看出,一開始是半天喲啊,喲啊一陣,到了午夜以後,就喲啊,喲啊,喲--啊不斷的便開始是你的喲啊他的喲啊,到最後緊張處了便齊喲啊開了,為了守住莊稼,不致糟蹋,看棚子的人有時就徹夜不眠地這麼喲啊著一直到天明的,就這,野豬還是大膽地糟蹋他們莊稼,野豬也似看透了看棚子人的看家本領,僅此吆喝而已的,看到這糟蹋了的莊稼,農人往往要大哭一場,罵出農人的話:我日你媽,後來,罵歸罵,吆喝不頂事了,就不能光吆喝,就拿鑼呀鼓呀的敲,竟還頂事,但,大半還是吆喝。
至於棚子裏邊的床,便是野獸不糟蹋時,稍打一盹的用處,看棚子農人是不敢貪睡的,要不一年的辛苦就會付之東流,而家瑞安全,老小也要受饑餓之苦,誰忍心睡呢,就這麼熬著,熬到天明。
看棚子最怕的是雨夜,那雨有時一下能燒火爐,火一滅,野豬最容易來,而風聲雨聲,除此聲外啥也聽不到,四周一片黑,這是黑暗的世界,擔心野豬下地,就隻有冒雨去地畔拚命的吆喝,打丁敲鑼地弄個不停,有的棚子由於蓋的不太好,還漏雨,再加上斜風吹,一下灌進棚子來,使看棚子的人身上全濕,內心的焦急,雨淋事後就要病倒發燒不已,還得堅持看棚子,民以食為天呀!
因此看棚子的季節裏看棚子的農人的喉嚨整天是啞的,有的已啞的說不出話了,眼睛也是腫的了,有的掛滿了熬夜的血絲,身子是疲倦的,壓滿了生活的沉重。
看棚子這是農人生活的一個點滴側影,他們在沉重中也有歡樂,充實中也有憂戚,但無論如何,卻使我理解了"天下最勞力者農人也",在以後的日子不敢小覷農人,珍愛他們的每一顆血汗。
看棚子,於農人不是好玩快樂的事,這是生活的擔子,不像我去看棚子,隻投新鮮好玩,但我卻從看棚子人的辛苦,這些都使我理解了農人種植糧食來之不易,使我想起了一首寫農人的詩的最後兩句"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詩句,是啊天下最勞力者農人也,是農人養育了我們,我們也應該珍惜農人的血汗,而當我們每吃著一口香噴噴的飯食時,想到農人這是農人用了多少的喲啊,淋了多少個雨夜,熬個無數個夜晚所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