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絮11:
恕穀先生有一回從博野縣大楊村辦事,回來途中,在路邊看到一個黑布手包,不知何人所丟。恕穀看看天近黃昏,心想丟包之人肯定會回原路來找,這道路之上幾乎也不再有人出行,不會被別人檢去,那就讓遺物在原地呆著“睡覺”吧,自己就不打擾小包包的“休息”了。又走了一段路,心裏還是放不下這件事,又轉念一想:“這包裏若有貴重錢物,萬一被他人撿到,主人豈不是會大傷大悲?這樣的話,還不如我撿起來送到官府,然後找失主認領,豈不更妥善些?”想到此,恕穀便急忙回返到包前,打開包一看:噢!幾串銅錢、一個手帕,少許雜件,並無貴重之物,心裏就放下了石頭:那就讓你繼續“睡覺”吧!主人會找你回家“算帳”的喲!於是恕穀就又一路高歌,“風花雪月”的回家了。
拾金不昧本也平常,也算是司空見慣之事,有的聽眾會覺得:這麼一件小事也值得一提?對了!我剛開始看到恕穀年譜裏記載著這個小故事後,也覺得是有些多餘,雖然隻是了了幾句並不占篇幅,但畢竟是臃腫之筆,與聖人之大德相距甚遠。心想:這麼個大聖大德之人怎麼會連這麼個小事都要給自己炫耀炫耀呢?於是想了好幾天沒想透。終於有一天看了另外一個力辭千金求謝的故事後才恍然大悟:恕穀不光是注重自身修德,而更多的是讓眾人一起修德,提高全民的道德水平。恕穀把這個不起眼的小故事記在年譜上,是為了讓看到這個故事的人也去這樣做,而且要采取更貼切的方法去力濟蒼生。比如說,如果都象普通的拾金不昧那樣撿到“一分錢”就交到“警察叔叔”手裏,那麼丟錢的人還會為那一分錢,花上更多的路費和時間去到“官府”認領嗎!還不如讓他在原地“睡覺”,如果失主知道丟了,可以順原路及時返回把它“叫醒”,而別人不必要去打擾它。這裏邊包含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最高社會管理的政治內涵。隻是因為當時社會狀況還沒有達到“文景之治”那樣良好,如果有貴重錢物被人撿走,主人豈不會大痛特痛?所以恕穀才想到了返回去看一看的做法,兩全其美,互不疏漏。這也是拋磚引玉,在教人學會更好的治國為民的方法。所以聖人的思想永遠是超前的,要想跟著聖人走,還是得下一番苦功來學習的。
花絮12:
高陽縣一惡霸,橫行鄉裏,但與高陽縣令勾結,倒也相安無事。天網恢恢,終因一事被保定總督府軍法處抓到,要被判刑,惡人家裏便四處求人解救,但軍法處執法官鐵麵無私,誰的帳也不買,堅持依法懲辦。經過打聽,知道執法官是恕穀的學生,便呈上數百金想請恕穀說個情。平時吧,恕穀對待任何人都非常熱情謙恭,在人前從不發怒,大都是以理服人,談笑間就把人轉化了。可是這回恕穀大發了脾氣,把來人罵了回去,並向軍法處進言了高陽縣令的不軌行為。
恕穀把這件事寫在年譜上,也並不是用來標榜自己多麼剛直不阿,多麼視錢如土,多麼潔身自好,表明自己的立場。他記下這件事的目的是讓後人看到後學會一種方法,教人怎樣與惡人做鬥爭:對待十惡不赦的人絕不能以禮相對,要不然,用對待良民的方法對待惡民,不光是方法不奏效,而且是白搭功夫不出活。通過這件事,恕穀不單是教普通民眾要疾惡如仇,而且是教達官貴人們要立身做人,也包含了給象高陽縣令這樣的貪官汙吏一個活生生的教訓。
“德之主在仁,而用在智,無智則德俱無用矣”。恕穀修德的故事還有很多,但每一個故事都不是炫耀自己的德行,而是通過這些事來教育人、引導人。他也是想通過這種方法給民眾上上課,讓全國人民整體都修德,提高全民道德水平,這才是恕穀先生的真正用意。所以說,恕穀先生時時把治國治民聯係到教育之中,是一個旗幟鮮明、立場堅定、教學有方、成效突出的教育家。他與顏習齋的修德有很大的不同,顏習齋隻強調修自身,對自身要求苛刻,其嚴格自律遠遠超出恕穀。但是他隻把自己修成了德高望眾的孤家寡人,眾人跟不上,隻能是望塵莫及的羨慕,教育他人的效果並不明顯。而恕穀先生像是一個引路人,隨時招呼一下身後的人們緊緊跟進,共同走進道德的天堂,共享道德聖殿裏的天堂之樂,這與治國治家都非常奏效。所以說顏李學說在李恕穀推廣的幾十年裏,也是康熙盛世開花結果的幾十年,不能不說康熙盛世與顏李學說沒有多少關係。隻是到了雍正王朝,官僚政治學術強硬壓場,顏李學說這個民間學術大餐便逐步下屜,也就漸漸淡出了政治的視線,沒有再被廣泛的推陳出新。但是顏李學說實學實用的學術光環永遠照在了實實在在的芸芸眾生之間,直到如今以至萬世都是治國治家、利濟蒼生的陽光雨露,永遠會把實實在在的好處留給人間。
授業故事:
既然是傳播顏禮學說,就必須先教受他人。恕穀搞教育的方式很靈活,並不隻是開課講習,更多的是拜訪名賢,互學互進,兼修百家學,傳授已身術。同樣是用高超的推銷方法,把顏李學說推銷到了千民萬眾的身邊,推銷到了王公大臣手裏,推銷到了帝王將相眼前,使更多的人受益。下麵我們就來看看他授業傳學的故事。
花絮13:
顏李學說是以顏學為基本。恕穀遊學在初期是傳播顏學的內容。恕穀第一次出行交遊前,顏習齋也象家長一樣,千叮嚀萬囑咐,兒行千裏母親擔憂,生怕恕穀這麼個聖學大才受其他學術影響誤入岐途,偏頗正學。每次出行前,顏先生叮囑的話都包括這幾句:持心修束,留心人才,佐政仕廉,足民食用,出入必慎,交遊勿濫。這是顏學的核心,是修身治學的根本,是安邦治國的地基,是社會民眾文化建設的基石,是完全區別於華而不實的宋明理學的政府政治文化的關鍵。恕穀把這個核心在實踐中加以檢驗,得到了有效的驗證,許多仁人誌士都被顏學的高尚情結所感染,恕穀便又交識了許許多多的勵誌聖學的人才,壯大了顏學的隊伍。最突出的驗證是恕穀幫助楊慎修輔政時使慎修在思想觀念上的升華,在理政行動上的得心應手,在治理效果上的春華秋實。這裏我們摘取一段對話來看看顏學真麵目:
慎修問:“社會不穩,經濟不佳,如何安民?”
恕穀答;“減賦,彌盜,祥刑。”
慎修疑:減賦早就有,因政府有消耗,若財力不夠,則無力施政,所以減賦很難施行。更何況彌盜、祥刑又要消耗更多人力物力,如何能兼顧?
恕穀笑答:“不是那樣的!減賦後,人們衣食有了著落,不會有人再以偷盜為生。偷盜的少了,刑事案件也相應的減少,政府的事務就隨著減少。隨著刑事的減少,祥刑就容易做到了。再加上人們有吃有喝後,會安居樂業,隨之而來的是人們思想又趨向良性,這對祥刑又能會有所幫助。所以雖然政府的賦稅收入少了,但是消耗支出更會成倍的減少,相比之下,政府更輕鬆了,管理更容易了。不過,在前期因積刑事務未減,會有一個短暫的困難期,挺過這難關後就會慢慢好起來的。許多人沒弄懂,前期又迫於困難的壓力,所以就不敢去推行,這也是曆代當政的弊端所在。
慎修又問:“社會好轉後,又如何施行好仁政呢?”
恕穀答:“非禮勿視聽言動者,視聽言動必以視也,若不視非禮,則不視禮,則二氏矣。一部周禮行盡,天下有不歸仁者乎”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是與非都要兼顧,而且要明辨是非,如果把是非弄清了,天下哪還有不歸順仁德的,所以仁政就能很好的施行了。
慎修沒太聽懂,又問:“二氏(程朱之學)為何不算仁政?
恕穀又舉例解答:書生好逸惡勞,喜靜厭煩,失聖學,近異端,亂天下。隱士好清虛,道學談心性,文人以匑二氏之書為博,孤臣孽子怨憤歸空,皆與佛、老為緣者也。
恕穀的這句話是拿書生和隱士來說明程朱之學的無用,是空學了佛家、道家的浮華,沒有悟透佛學、道學的根本和精髓,空談誤國,殃及子民。這樣的理政怎能算做仁政。
顏李學說為什麼會受很多人尊崇?我們從恕穀的這段對話中可以略知一二。很明顯顏李學說是把古學今學都弄清弄透了,並且是融會貫通,直指百家各學的缺點,完全顛覆了人們的常規思維,把學士們從迷海中拯救出來,讓他們看到了無限的光明,所以顏李學說風靡一時並不足為怪。雖然恕穀先生的話我們很難體味透,但是光從他對隱士的看法就能讓我們能眼前突然一亮:曆朝曆代,以至如今都把隱士光榮化,認為隱士是正義的象征,隱居不出脫離沉浮是對腐朽政府的一種反擊,隱士是德行的榜樣。但是經恕穀這麼一點撥,我們會頓然開悟,隱士隻是懦弱的代表,隻是無用的化身,隻能治已,不能治人,對國對民歸於無用,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是力挽狂瀾,舍身亡死,生生不息,戰鬥不止,是一個對國對民有用的人。
恕穀通過遊學,結識了越來越多的能人誌士、才子佳人,其學術也更加深入實際,並通過實踐的檢驗,得到了更好的修正,以至到後來,顏李學說真正的成了李學,人們追捧的更多的是恕穀先生。隻是恕穀先生象他的學說那樣真實,並不想使自己聲名雀起、“光宗耀祖”,而時刻把根本之學——顏學,推在名譽的前沿,因為這是顏李學說的“胎骨”,萬變不離其宗,有根才能枝繁葉茂。下麵我們就講幾個故事,看看恕穀先生把顏李學說這棵大樹培育成了什麼模樣。
花絮14:
朝廷平定三番後,公卿大夫們崇尚辭學,蔚然成風。各地知名學士文人都會集京門,講學論道。朝中編修萬季野因為博問強記,學富五車,被推為“武林盟主”,定期開講會論學。有一次講會規模很大,來的都是高官顯貴,主供、翰林、部郎、處士等朝中名臣四五十人環坐在一起,萬季野在講台上當主講。隻見萬季野,口若懸河,腦如學海,上講天文、下講地理,講宮闕、講耕織、講倉庫、講河渠、講水利、講選舉、講賦役、講朝儀、講兵刑諸項。又見萬季野不翻書、不看題、不凝思、不遲疑、不錯詞、不斷句、不拉長聲、不喘粗氣、不皺眉頭,不搔頭皮,每講一事都口如瓶注,何年、何月、何人、何事,何起、何止、何東、何西,何粗、何細,長篇論來不差毫厘。直講得眾人是鼓掌、拍手、點頭,頓首,喝彩、讚口,敲腿、擊肘。就是這樣的一個知名講師在結識了恕穀先生後,聽說了顏李學術,便自歎不如,並深學顏李之術,每每講課,都請恕穀先生上坐,推恕穀先生開堂首講,隨之向大家共學顏李學術。恕穀先生也是謙恭遜讓,共研百家學,以共倡實學之術。
花絮15:
1707年,京師的王昆繩領著楊慎修來拜學,湊巧趕上顏習齋先生的二月公祭。恕穀把顏先生的《平書》一書,供上桌,並許願等有時間找人整集出版。事後王昆繩好奇,就借閱《平書》一看。王昆繩看完後,很有感觸,就大書其懷,洋洋灑灑眉飛舞地評論起來:“洗滌之幹幹淨淨,鋪排之蕩蕩平平,安置之妥妥當當,養活之歡歡喜喜,陶淑之肅肅雍雍。”這一“光輝”形象被恕穀先生看了個正著,覺得王昆繩這樣的戲謔勁放很是不雅,就上前規勸。不料,王昆繩並不覺自已有何不妥,於是又辨解:“我這樣做本是想表達一下自已的磊落大方,平易近人,拉近與人的距離,並且我生性豪放,以英雄豪傑為榮,不能象學道的人那樣外表低調。既然先生看著不對勁,我就領教改正了,聽先生的,誰讓我們是生死與共相依為命的兄弟呢!”恕穀與王昆繩很早就交成了朋友,看到此時王昆繩的表情如此不可理喻,也就沒再多勸,相安無事,共同辦理顏習齋的祭會。到了晚上,兩人共宿一屋,累了一天,王昆繩躺上床就睡著了。恕穀卻還在為白天的規勸之事不能釋懷,覺得作為好兄弟,話不能不說透。見昆繩睡的挺香,有心把他叫起卻又不忍,於是輾轉反側地挺到了半夜也沒睡著。三更漏聲一響,恕穀更是睡意消去,實在是放不下心理糾葛,便做坐起身,叫醒了昆繩。昆繩醒來,見天還沒亮,不知何故,打著哈欠問恕穀何事。恕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你白天給我說的話說完了,可我想對你說的話還沒說盡,你還沒聽完呢!”昆繩被這莫名其妙的話弄得摸不著了頭腦,但是睡意已無,便說到:“悉聽尊便,請君盡言”恕穀又道:“你所認為的豪放戲虐是用以拉近人與人距離的方法,我認為不對。戲虐過了頭,就是淩玩暴虐,人們就會怨怒,那裏還談得上什麼讓人親近、拉近距離?昆繩應了一聲:“先生說的在理!”恕穀又接著說到:“你說你是豪傑之舉,不是道學之為,這也不對!”昆繩心中不解,疑問到:“這又是什麼講法呢?”恕穀解析到:“智謀之術深遽,勇猛之勢內斂,這才是真豪傑。呼天嗬地,象耍酒風一樣鋒芒畢露的人能叫豪傑嗎?”昆繩一個機靈坐起來,拜謝到:先生說的對,是我沒弄明白,空活了這麼多年,白混了這個朝官,謹受教!”恕穀見話已經講透,他也聽盡,心裏就放下了先前的糾葛,推心置腑地說:“白天你說我二人生死相交、相依為命,如果我不把心裏話向你講出來,那不是我不要我那半條命了嗎?況且當今國內無實才實用之人,你再不找對自己的方向,那樣做官不就偏離了使命,怎能談得上經邦濟世、勤政為民?”昆繩此時已經睡意全無,對恕穀先生的言語啟悟,對其德行心悅誠服,對其推心置腑感激涕零。恕穀此時倒是一身輕鬆,沒有了心事,困意馬上跟來,伸了伸胳膊,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著了。昆繩得受恕穀的點撥後,心裏激動異常,感知恕穀的大仁大智、大德大義,心裏很是感動,本想再多請教一些,見恕穀已睡,便自已獨坐,陷入深思中。你別說,恕穀與昆繩還真是生死兄弟,前半夜,昆繩睡覺,恕穀“站崗”,後半夜,恕穀睡覺,昆繩“站崗”,真是一人半條命,少了哪半條都不行。哈哈!
此後,昆繩深記恕穀教誨,處處以恕穀為榜樣,勤學上進,勤政有方。
花絮16:
1709年,楊慎修選任陝西省富平縣縣令,萬請恕穀去輔政。恕穀那年五十一歲,也是他推廣顏李學術、交學互學最廣的一年。各地學者腳跟腳的前來求教,經年絡繹不絕。其中有一個江西省九江縣(今九江市)鎮原農村的學士叫黎長舉,早就仰慕李恕穀先生,徒步行時一個多月,行程千餘裏,來拜學。恕穀也非常感動,有問必教,這也是他真正深入地把學術根植民間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