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中寶刹——宜良縣的岩泉古寺,聲名遠播。相約的人有事,隻好一人獨行,也自有其妙。他們不來,我不該抱怨;孔子雲:“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我心不靜而到淨地,要把充溢大腦的那些可怕的觀念拭去。
遠望影影綽綽,雲煙渺然,宛似仙境。近了:亭台樓閣的凸現,茂林修竹的掩映,山間鳥鳴水濺,道旁花團錦簇,一派靜謐幽深。忽然想起,該來的會來,該去的留不住。也許太消極了吧。還有“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心該靜下來,我本可以什麼都想,也可以什麼都不想。上帝說,水會有的,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佛說,人來到世間就是受罪。不是說人一出生,就一天天走向死亡嗎!我真的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不單純是情感和理智的問題。流行的、傳統的觀念在詮釋人活著的意義,這個哲學命題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大殿的西側“錢穆著書處”:1938年9月,得宜良縣長王丕幫助,轉至岩泉寺,續修《國史大綱》。至1939年6月,完成了53萬多字的巨著。期間湯用彤、陳寅恪、其侄錢偉長等到過岩泉寺。這一段情緣,表明了前人“寧靜以致遠”的高尚風範。1994年,錢偉長先生在此舊地重遊,提筆書寫“岩堅泉清,宜結良緣”。山門的“岩泉禪寺”也是錢先生題寫的。地以人而顯,名人加名勝,多了一層文化韻味。“景不自美,因人而彰;地不自勝,惟人則名。”如王勃的滕王閣,崔顥的黃鶴樓,範仲淹的嶽陽樓,歐陽修的醉翁亭。山水的文化和文化的山水,她成了我們精神的、詩意的棲息地。旅遊觀光,隻有導遊小姐忙忙碌碌,遊客熙熙攘攘。多了一些庸俗的、淺層的、外在的快樂,總因為文化意味不濃而深感遺憾。
恰逢開光盛典,佛家講求普度眾生,我和那些善男信女都是芸芸眾生,表麵上沒有區別。看這旺盛的香火,聽那佛韻悠長的樂曲,我往高處去。因為在得高,早早地送來朝陽,金光除卻清霜,迎來一派祥和。雲霧很淡,也許是我置身其中;恰如暮靄晚鍾般的靜謐、溫馨。我率性而行,隨性而觀。暫時忘卻了自己是誰,讓心靜下來;熱鬧是別人的,我什麼熱鬧都不要。
就這樣吧,翠竹在旁,茶花吐豔。登高該遠眺,那麼多行色匆匆的人,而且青年人多是來湊熱鬧。我以為:家事不順以法事寄之,佛法無邊,身已在此不該說信與不信,這成了一種禁忌。祈福而消災,本就是可以理解的;西方不也說願上帝保佑,上帝與你同在之類的話。我不想去論證什麼,平靜的我該把俗事看淡些。其實有些事真的就那麼重要嗎,也許未必!我不懺悔自己的罪孽,在良辰美景中思考,有些不合時宜。想起許地山《綴網勞蛛》的話語,“我像蜘蛛,命運就是我的網。我把網結好,還住在中央。他不曉得那網什麼時候會破,和怎樣破法。一旦破了,他還暫時安安然然地藏起來,等有機會再結一個好的。人和他的命運,又何常不是這樣?所以的網都是自己組織起來,或完或缺,隻能聽其自然罷了。”一旦沉迷其中,拿什麼拯救呢?誰也拯救不了。俗話說山有多高,水有多深。有清泉湧出,潭中清澈見底。我便到了“袁嘉穀品茗處”,“飲茗歟忘歸”,有高士之風。因為泉水的清冽甘醇,也印證了“岩泉漱玉”。他是雲南石屏人,清朝經濟科狀元。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遊岩泉寺時雲:“風鳴九夏半山綠,天落一泉雙鏡青。小坐花蔭藤上下,吟詩留與老龍聽。”另在邑內萬福寺留下“無上菩提”的墨寶。崖壁上的刻字,或鬥大的單字,或一篇短文。能用龍飛鳳舞、天馬行空、野鶴無雲來形容。有段文字,“去郭二三裏,琳宮接翠,微古藤能隱。凡野竹自成,扉洞底雙龍屈林邊······”來往的人在說著什麼,我沒去關注。在“唵嘛呢叭彌哞”的氛圍中,我有了一種出逃的衝動。我也是一個俗世中人,有時真的有無路可走的感覺。並非是文人的多愁善感,何時能夠做到心中澄明,真的難啊!像《警察與讚美詩》中的蘇比,想聽從宗教召喚悔過自新一樣,我怕自己也抵製不住那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