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遠行蒼茫(三)(1 / 3)

休息好之後,他們又順著斜斜的山路往下直達穀底。一條更加寬闊的河流橫亙在了他們眼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河流更加洶湧,水聲也更加洪亮了。在河的對岸,茂密的樹林和竹林之中,隱隱現出幾座青青的瓦房。

兩岸的農田裏,幾位農夫在趕著耕牛犁地,吆喝聲不時透過嘈雜的水聲從風中傳來。來到河邊,小星浩看著不停地滑動著的寬闊水麵,不禁覺得頭暈目眩。江兵再次讓小星浩爬上他寬闊而厚實的後背,幫小星浩跨過這條寬闊的河流。

有些石塊並不穩定,小星浩隻覺底下一陣搖晃,眼看父親就要失去重心跌到河裏——所幸隻是虛驚一場,危險逐一被父親化解。此刻,星浩更加覺得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對岸左前方,一戶人家的瓦房漸漸從竹林裏露出來了。房子的側麵全部被糊上一層厚厚的石灰,樓上的那部分,還布滿碩大鏤空的曲線花紋,看起來像幾根無限外延的茅草。他們從這所房子的側麵走一段斜坡,便又重新回到寬闊的公路上。江兵開始往右走,小星浩覺得不對,急忙說:

“爸爸,你走錯了吧?”

江兵假裝皺眉,疑惑了一會,突然大笑道:

“喲——誰還敢說我家娃娃笨哪?你看,都會辨認方向了咧!”

“嘿嘿嘿……”小星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來這是走回頭路嘛!”

“嗯!對了,不過我這麼走是因為要去拜訪一位老朋友。”

“誰呀?”

“你從未見過的張二伯!”

父子倆穿過馬路,江兵朝遠處一個背著背簍的中年男子用力揮手,並大聲喊道:

“張老二,老二哥!”

那人驀地轉過身,似乎咧開大嘴,也朝這邊大聲喊道:

“哎——江兵!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快來家裏坐坐!”

星浩跟著父親下了馬路,往右前方走去,不一會兒便來到這位陌生人麵前。陌生人頭發蓬亂,胡髭短而濃密,麵龐黝黑,一對大眼眶深陷下去,活像隻瘦猴子。唯一讓小星浩驚訝的是他的雙眼骨碌碌直轉,完全不像看到的那般糟糕。他穿的是一件破舊的軍綠色中山裝,領口上麵堆滿了厚厚的汙漬。他的空背簍裏的竹片上糊滿了一層黑色的煤灰——很顯然,他在背煤。他有些不自在地打量了一下江兵,嗬嗬笑道:

“兄弟,咱倆這造型可真是天壤之別。不過,你幹嘛打扮得這麼濃重,莫非是要去說媳婦的節奏?”

“哈哈哈,二哥說笑了!莊稼人哪有那麼多講究?我在家裏,說不定穿得比你還髒!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幹完活,洗個澡,一樣光鮮!這不,快到年關,幫老丈人耕地去!”

“原來如此!走吧!”張老二推著江兵的背,繼續說道,“天色尚早,先進屋吃杯茶去!”

江兵頷首,笑道:

“當然。莫非還讓你虧待我不成?”

“哈哈哈……”

倆人久別重逢,喜不自勝,哈哈大笑著往一座低矮的草房走去。

來到屋前的空地上,張老二卸下背篼,興奮地朝裏屋大聲喊道:

“媳婦兒!媳婦兒!快出來看看誰來咱們家?”

不一會兒,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個子矮小的女人。女人定睛一看,突然尖叫道:

“啊呀,江兄弟,真是稀客呀!還有,小星浩麼?都長這麼大了?”

幾人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小星浩身上。張老二眼光直勾勾地盯著小星浩看,看得小星浩覺得有些賊眉鼠眼的嫌疑。江兵把右手放到小星浩的後背上,說道:

“星兒,快叫張二伯。”

小星浩打量著這個髒兮兮的野人,極不情願地叫了聲“張二伯”。

“哎——”野人笑得合不攏嘴,“對了,幾個崽子呀?”

“還有個閨女,小名喚作月兒便是。”江兵一邊用兩根手指比劃著,一邊微笑著答道。

“喲!那可真是龍鳳呈祥啦!”小個子女人嗬嗬笑道,“一男一女,多好啊!這年頭,孩子多了,可真是不小的負擔!地皮薄得要命,比這更要命的是每期開學時高昂的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