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兵是個預備黨員，這天晚上，村裏要開群眾大會，討論修馬路的事情，他吃過晚飯，便去學校裏旁聽。白天，永昆已經和江主任把電線接到教室。一百瓦的烏絲燈掛在黑板頂上，發出白熾的強光。
村支書滿頭皺紋，坐在電燈下麵，旁邊是村主任和會計。教室裏擠滿了男女老少，他們有的坐到課桌上，坐不下的就拉出板凳坐在靠牆的位置，也有站著聽的。說話聲不斷，場麵十分嘈雜。村支書扯開嗓子，高聲說道：
“各位鄉親請安靜！”
教室裏立刻安靜下來。村支書頓了頓，說：
“時間有限，我們就開門見山。關於凝霜組村民建議修公路和溪鎮相接的事情，我們要完成以下議程：一是投工投錢，二是和交界處的花園村村民談判。下麵，我們先來談談投工的問題。一家出一個勞動力，這沒問題吧？”
大夥竊竊私語了一陣，表示讚同。突然，小敏爸爸紅著脖頸，大聲嚷道：
“那不行，像上次牽電線，我們組分到的全是男人外出打工的婦女，雖然也出了一個勞動力，但很窩工，其實隻能算半個。”
江二娘拍了下桌子，嚷道：
“怎麼隻能算半個？你沒看見好多女人幹得比男人還賣力！”
小敏爸爸不懷好意地笑道：
“賣力？不曾發覺。”
頓時，大家七嘴八舌，吵了起來。村支書使勁敲著桌子，大聲喊著“安靜安靜”許久，吵鬧聲才勉強平息。村支書訓斥道：
“毛主席說的，‘婦女能頂半邊天’，誰說婦女就沒男人能幹了？”
“那請你不要分婦女到我們這一組！”
“哼，誰稀罕？”江大娘怒道。
江鵬晃著頭，笑道：
“大哥，話也不能說得這麼武斷。誰家沒有婦女？隻要咱們分勻點就行了。”
“就是嘛，誰家沒點事情？大家多發揚點集體主義精神，共同度過難關。”村主任說。
小敏爸爸漲紅著臉，爭辯道：
“那除非我們都是傻子！”
江兵冷笑著，咬著牙道：
“幹脆這樣，各家分一段任務，各自按時完成。”
江兵說完，人群裏立刻傳來一陣附和聲。村支書大聲讚道：
“好主意！出過門的人見識就是不一樣。那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他示意旁邊的會計，“寫進去。”他轉過身來，繼續說：
“我先申明一下，集資的錢是用來請石匠，買炸藥，以及買地用的，這個大家沒意見吧？”
“大概要多少？”小闊爹問道。
“我們大體上算了一下，每家需要交一百五十塊左右。”
“這也太多了吧？”小敏大伯皺著眉頭說，“明擺著是搶人嘛！”
村支書抿了抿嘴皮，用雙手交叉著支起頭，十分不快地說：
“我們這是在為凝霜村做一件大事，做大事就得舍小家為大家，要服從大局，聽從指揮，否則，別指望咱們村的人有出路！”
“要啥出路嘛？我們世世代代在這裏耕田種地，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
“也許你真的應該走出去看看，附近哪個村沒咱們好？”永昆指責道，“照你這麼一說，那麼咱們牽電線的事情也不應該做了？”
“電燈我也很少用，反正幹活累了，七、八點鍾我們就睡了。”
育新強壓著怒火，低聲道：
“那咱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以後要是路修通了，誰要是從上麵用車拖東西，我們就攔下來不準過！”
小敏大伯雖然很反對收錢，但聽到此話倒也心虛了幾分。他不耐煩地說：
“罷了罷了，你們要是修得成我就投工投錢，隻是村裏別把大家的錢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