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第一台電視機搬回來那天，已經是晚上。村民全部聚到誌傑家，男女老少，或站或坐，都奇怪地盯著這台機器。鋼琴漆的外殼四四方方的，銀白的屏幕，打開開關之後，裏閃爍著許多黑白的點，大家都興致勃勃地圍在電視機前，等著驚喜的出現。
誌傑的父親叫江育成，因為是個慢性子，所以村裏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老牛”。他和兩位小夥子正在屋子外麵架設電視接收天線。
這倆人都是和“老牛”一起在一個工廠的同事，他們一般要到過年才回一次家。他們這次半道而回就是為了在凝霜組安裝第一台黑白電視。
其中一個是竹林組的，是餘麗的三叔，叫餘安邦；另一個是林西組的，叫張遠行，是小超的小叔。倆人都長得眉清目秀，個子高高瘦瘦的。他倆吸著紙煙，進進出出的，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在幹啥。星浩也跟著他們進進出出，問這問那。
外麵下著陰雨，再加上大霧彌漫，路麵泥濘，誌傑照著他們的手電筒光很微弱，看起來非常吃力。三人在黑暗中摸索著，費了半天勁，終於把裝有天線的杉木杆栽好了。
張遠行留在外麵調整天線；“老牛”站在屋簷下，透過窗戶看著電視機屏幕；餘安邦則蹲在放電視機的桌前調電視；其他人都等候在屋裏。
電視機的屏幕上有點黑，餘安邦瞟了一眼穩壓器，發現指針在150到200之間擺動著，他皺著眉頭說：
“現在大家都在用電，這電壓還不太夠，還要再升幾檔。”於是，他“啪啪啪”地旋轉了幾下按鈕，指針總算搖晃到200到220之間，電視機的屏幕明顯增亮了許多，發出嘁嘁喳喳的噪音。門大開著，他注視著接收器的信號燈的變化，往外大聲嚷道：
“還不行！阿遠，你慢一點轉……好好好，對，就這樣，慢慢轉木杆。”
窗外的“老牛”突然驚呼道：
“阿遠！快停停停！哎呀，又轉快了！阿遠，你慢一點轉嘛。”
屋裏的人好像也發現了什麼，都七嘴八舌地說：
“我好像看見了黑影！”
“好像有說話聲！”
“但是又怎麼沒了？”
“哎，又是一片雪花！”星浩垂頭喪氣地說道。
如此往複循環了幾次，大家也不再感到驚奇，都耐心地等著。小敏爹突然笑道：
“我說你們幾個大男人，都弄了這麼半天了，到底行不行哦？”
餘安邦不理他，繼續叫外麵的阿遠弄天線。
“你就耐心一點，哪有那麼簡單！”江校長笑道。過了一會兒，餘安邦一下子站起來，擋在電視機跟前，大叫道：
“爺爺的！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他跑到外麵，大聲說道：
“大家看見那些樹枝沒？擋住了信號，所以才收不到節目。”
“可是那棵樹結的櫻桃很甜，砍掉可惜啦！”誌傑的母親嚷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山上好吃的櫻桃到處都是，不差這一棵。”“老牛”說。
遠行就著晃動的手電筒光幾步走到屋簷下，才發現全身的衣服都打濕了。他說：
“雨太大了，我先躲會兒。”
“老牛”對繼續對誌傑說：
“傑兒，去拿把彎刀來。”
說完，“老牛”便開門進屋。不一會兒，他打開堂屋的大門，扛著一架長木梯出來。遠行照著他，把樓梯搭在一棵粗壯的櫻桃樹上。誌傑已經拿來彎刀，“老牛”讓誌傑穩住樓梯底腳，提起彎刀爬上樓梯。他左手拉著樹幹，右手揮著彎刀，幾下就把擋住天線的樹枝全砍了。下了樓梯，他繼續留下來轉天線。
遠行又試了好久，屋裏的餘安邦總算找到了點兒訣竅。餘安邦讓遠行選旁邊的樹做參照，估計一個點，然後用幾塊準備好的大石塊固定好木杆，就不要亂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