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靜謐得沒有一絲風吹過,樺樹和漆樹舉起幹枯的枝條任由麻雀在上麵戲耍。盆地裏偶有農夫在趕牛耕地,吆喝聲劃破空曠的原野。一位中年婦人站在自家耕地的路旁,好奇地打量著遠方的來客,看起來想要搭訕卻又開不了口的樣子。老江頭先朝她微笑道:
“這位妹子,這麼早就忙著春耕啊?”
婦人極不自然地笑道:
“哪裏呢,我們這裏都是這時候播種。”
“哈哈哈,”老江頭摸了摸頭頂的白發,笑道,“我倒忘了有這一茬!你們這裏不比我們高處,不會凍壞了種子。”
“哦?那請問你們從哪來,要到哪裏去?”
“我們從凝霜村來……”老江頭響亮地答道。
星浩走上前,問中年婦人:
“請問,這裏離平安村還遠嗎?”
“嗬嗬!不遠了。”婦人道,她用手朝山窪的出口指了指,“看,你們隻要直走出了山口,就到長河邊了。逆著河流一直往上大約三、四十分鍾的腳程,就會看見一片寬寬的田壩。長河左岸的山坡上便是平安村了!”
“謝謝啊,大娘。”
“不客氣,小夥子!記住,不要順著河流走反了!”
“嗯!”
星浩一馬當先,率先往山窪的出口方向跑去。他邊跑邊看周圍,青青的麥苗已經齊膝深了,黑土地的田間地頭到處鋪滿了茂密的豌豆和綠肥的葉子,洋溢著濃濃的春意。踩在幹燥的沙土上,鞋底竟然有些打滑。霧蒙蒙的空氣中彌漫著陽光的餘暉,遠處一片白茫茫。
斜坡底,一截淙淙的流水轟響著。越靠近長河邊,星浩才發現河麵十分寬闊,完全一副東去不複返的蒼涼。耳朵漸漸失聰,說話也得用大力才能聽得清。一行人在兩岸的夾縫中反複繞了許久,終於,星浩看到了中年婦人口中所說的田壩。
平安村坐落在一個斜坡上。坡底的盆地像一個敞開的碗口四處擴散開來,廣闊的稻田便在裏麵沉睡著。從高處往下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小路遍布田間;再遠些,幾根木棒搭成的木橋橫在波濤滾滾的河麵上,和對麵的公路銜接在一起。公路緩緩往上,延伸進對麵另一個房屋密集的村子裏。
星浩一行人來到兩山之間的豁口處,沿著大路走過一片稻田,繼而左轉爬上一個小沙坡,便來到半山腰。大路邊的溝渠裏的水綠油油的,水麵一動不動,分不清到底流向何方。他們順著溝渠往前走,又翻過幾個山腰,終於走進平安村。
老孟家的房屋周圍已經炊煙嫋嫋,不時傳來喧鬧的人聲,空氣中也能聞到蔥蒜和生薑的雜糅香味。下了小斜坡,左轉走進一個小院壩,便到他家了。
親人見麵,格外親切,老孟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老江頭進屋。倆兄弟話了會兒家常,他便把老江頭一家老小請到已經張羅好豐盛飯菜的桌上,然後,叫上家人一起,兩大家子喝著小酒,吃著飯菜,熟絡彼此。當老孟聽說星浩也在溪鎮讀初二時,不禁興奮了起來。他兩眼通紅地說道:
“好侄孫!你這趟遠門太劃算了!”
“三爺,您說什麼呢?”星浩疑惑不解地問道。
“哈哈哈……”老孟開心地笑著,繼續道,“我家後麵的荒坡上,就有一個本家的孩子在溪鎮讀書,碰巧的是,他也讀初二!話說這孩子從小就有禮貌,既孝順又懂事。這年頭,咱們村的娃能夠到溪鎮中學讀書也算有出息咯!不像我們這一代,到老還是個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