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三月,南方陰晴不定,早開的李花遍布枝頭,無聲墜落。海天市的上空也偶爾放晴,於是天空和大地都是一片焦黃。到了傍晚,氣溫驟降,人們又不得不穿上冬衣。熬過三月,便可褪去外套,漸漸減掉衣服,沐浴在溫暖的陽光裏。
一師大門外,星浩和四五個同學焦急地注視著過往車輛。
“還要等多久啊?”董天軟綿綿地問道,“我沒催你的意思。”
“快了!”隊首一個頭發自然卷、幹癟瘦小的女生笑道,“事先約好的時間便是放學後,估計王師傅會在城裏轉上一會兒,所以再耐心等等吧!”她表情裏含著矯揉和羞澀。
女生叫王曉敏,上次在方老師家選歌手時也在,就是說話聲太細微了,言行舉止也太過小心謹慎,那時星浩根本沒有注意到她。這次出行,就是去她的家鄉和平鎮。
和平鎮的班車從溪鎮經過,星浩很久以前便知道,隻是從沒去過。此次行程,避開溪鎮,從海天市南邊出發,取道溪水縣方向,快到溪水縣時,取溪桐公路,一路向北,大約六十公裏後,便是和平鎮。
溪桐公路剛建成幾年,全部鋪成混凝土路麵。公路寬七米,傍山而行,偶有橫斷山脈,便開鑿隧道。溪桐公路是西南出海的唯一通道,也是林海高速沒開通之前海天市唯一一條高級公路。
二十世紀末,溪桐公路建成並正式開通。由於路麵寬闊,又未進行封閉,慘烈的車禍時有發生。那時,親自參觀過溪桐公路的王遠貴回村後,曾向村民們嘖嘖稱讚其雄偉之處,“橫穿馬路也要好一會兒”,他曾這樣吐沫橫飛地講道,“但也有不少孩童被無情碾死在車輪底下,各種慘狀,一言難盡”。一時間,村民們聽聞溪桐便臉上變色,仿佛那是一條魔鬼通道。
如今,滾滾車輪照樣從上麵碾過,路麵也有些破損。
開白色麵的師傅姓王,四十左右,穿一件灰色夾克。過了南環的加油站,他漸漸加大油門,車速提至80邁,偶有顛簸,星浩便覺失去了重力,心就像繃緊的弦,迷茫得沒了方向。寬敞的車道永無止境般伸出,被汽車一一丈量。車裏的人非常安靜,靜靜地聽著發動機低聲嘶鳴……
車內,王曉敏是東道主,又是女生,理所當然地坐在了副駕駛位置上。中間一排從左到右分別坐著袁萌、董天和江星浩;後排依次是黃羽、雲曼和張南。
麵的下了溪水縣的匝道,往北邊的溪桐公路上開去。公路突然變窄許多,車速不減,又是下坡,大夥隻覺有如滑在冰上般,頓時沒了安全感。董天客氣地小聲道:
“師傅,能否開慢點兒?我胸悶。”
“是啊!”同學們附和道。坐副駕駛座位上的王曉敏笑著說:
“王師傅,反正咱們也不趕時間,傍晚能到和平鎮就行!”
“最主要的是,您開慢點,大家也安全!”星浩直截了當地說著。
“對對對!”大夥一致讚同。麵的師傅沉吟片刻,歎道:
“也罷!我剛好可以抽支煙解解悶兒。對了,後麵的男生們,哪些要抽煙?先報個名。”
坐後麵一排的雲曼突然哈哈大笑,然後說道:
“黃師傅,你說的話笑死我了!因為——他們還是學生,哪能抽煙?”
星浩的室友張南微微一笑,說:
“嘿嘿,師傅,別聽她瞎說,咱們都抽的!”
大夥一陣竊笑,董天低聲道:
“師傅,咱們幾個男生就他一個抽,給他就行,看抽不死他!”
一向嘰嘰喳喳的黃羽也起哄道:
“你不抽不代表別人也不抽。我偶爾也抽幾支。要知道,咱們農村小夥兒,哪個不是從小就學會了抽煙?是不是,星浩,嘿嘿,大家?”
大夥奇怪地看著星浩,他抬頭眨眨眼,爽朗地笑了笑,說道:
“正是!話粗理不粗!”
黃師傅右手握住方向盤,左手伸到玻璃處撣撣煙灰,微微笑道:
“你們師範生啊,誰不知道要不了幾年就要踏入社會?俗話說得好,‘煙搭橋酒開路’,到時你們一樣得學會抽煙喝酒應酬,不會抽?得了吧!我告訴你們,我就和和平中學的老們師交情很好,經常在一起喝酒吃飯、唱卡拉OK!”
“是嗎?”王曉敏露出驚訝的神色,“是哪些老師?我在裏麵上的中學,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黃師傅挺直腰身,盯著遠方緩緩說道:
“像羅校長、張棟主任、王梁老師、何伍德老師等,我差不多都和他們一起喝過酒吃過飯!他們也都是些喝酒高手,尤其是何伍德老師……”
“哇——我以前的班主任!他不光物理課上得好,還挺有趣的呢!”
“嘿嘿,果然認識!我給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