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羽落無聲(二)(1 / 2)

午後,學生們來到空地,正貪婪地沐浴著夕陽的最後餘暉。春夏交替,正是天氣多變的日子。一連幾個灼熱的晴天之後,便是連綿的幾天陰雨,氣溫也因此變得搖擺不定。尤其是被烏雲重重圍住的夕陽,哪怕把光明投向大地,卻讓人很難感受到一絲溫暖。後背上陰森森的,像癢癢一樣撓也撓不走。

星浩一連看了十幾天書本,了解到一些基本的政治原理和經濟理論,但大多知識還是如糟糠般難以下咽。自學進入疲軟狀態,他也明白要完成學業並非易事。無奈,他索性丟開書本,去圖書館找本可以激發精神動力的書來閱讀。找了許久,總算拿到一本冼星海的傳記。星浩如獲至寶,到食堂買了個燒餅,啃著來到後山的草地上。

草地裏,隨處可見成群結對的學生。他們或站或坐,吃著零食,談笑風生。圍牆外麵的斜坡上,幾個黑色人影晃動。天空上,幾個風箏在隨風飄揚。星浩爬到一個埂頭,在草地裏席地而坐,攤開書本,啃著燒餅,看了起來。左前方,隔壁班教室的半圓形陽台上,稀疏分布著幾個站著眺望的學生。

星浩翻過幾頁,忽然來了興致,一時看得出了神。待雙手有些冰冷的時候,才發現夕陽早已下山,後山的人影也相繼離去。教室裏的白熾燈已經亮起,遠方的都城初上華燈,整個都市頓時顯得有些遙遠。星浩恍若被隔離在外,觸摸不到這個吸引無數人的年輕都市。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在這個都市裏生活了半年多,自己也已經融入其中,成為海天市的一份子。但那是不可能的,一師就像一個鐵桶,把現代都市和他隔離開來。充其量,一師就像一個封閉的象牙塔——再過兩年,畢業之後,回到農村才是他的未來。這未來,的確有些暗淡,從此,他將畢生守著山鄉,與都市無關。

落後、封閉,這是大多數農村的現狀。青春不應該由它們淹沒,但更好的出路又在哪裏?這個問題緊緊攥住星浩年輕的心髒,讓他感到異常沉重。星海一生坎坷,曆盡千辛萬苦,終於在二十九歲時留學法國。對於需要黃金時間來學習的藝術來說,多少有些大器晚成的感慨!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樣追逐音樂的夢想,但或許應該從中得到一些啟示,比如,追逐光明!

正是如此,生活的磨難,並沒有磨滅他心中的光明!

星浩是怎樣和書中的主角一同見證苦難的童年,艱苦的青年時代,回國後的短暫輝煌,以及巨星的突然隕落,這些講起來太過複雜,也和這個故事本身沒多大關係,這裏我們就不再贅述。我們能得出的唯一結論便是,在迷茫的人生十字路口,他需要一盞指路明燈。榜樣的力量,就像這盞指路明燈,不需太多,大多時候,一個就已足夠!

換句話說,星浩接觸到了更為廣闊的現代都城,已經打破了舊有的狹隘思想。比如說,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回到中學,他會選擇上高中,考大學,到更為廣闊的天地闖蕩,尋找自己人生的意義!但這顯然不可能,如今恍然醒悟,卻早已騎虎難下。譚談如此,他自己也是如此,隻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但譚談始終比他好一些,自己覺悟了,隻是被家人阻擋,最終落得和他一樣進入兩難的絕境。當然,還有些青年和他們一樣苦苦掙紮,隻是都不像譚談那樣決絕、那樣幹烈罷了!木雲婷如此,路彤也是如此!他們是繼續掙紮反抗,還是適應環境,聽天由命?這又陷入了一個非常矛盾的境地!

矛盾的確是推動事物發展的動力。人生道路上的矛盾也同它一樣充滿了曲折反複,難以避免,也難以結束。隻能說,你暫時解決了一個矛盾,然後進入一個相對平穩的狀態。而下一個,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到來,攪亂既有的平穩。所以,一個人的一生可能都在不斷產生矛盾,然後又不斷解決矛盾,在解決矛盾中成長、強大!

星浩解決目前的矛盾的方法便是自學考試。反正身上多的是精力,學習時間也十分充裕,這樣選擇的話,如果順利,可以給未來增加一個選擇工作的機會,也不算枉費青春的大好時光。隻是,他完得成嗎?才剛開始,他已經迫切需要尋找精神鼓勵,那接下來,更多的乏味學習,他不是需要更多楷模?更多精神依托?選這條路,其實不是什麼好法子。但他還能怎樣?還不是儼然像個修道士,遠離人群,遠離玩樂——咀嚼著像是自作自受的苦澀求學味道……

貪婪享受本就是人的本性,試問:青春韶華,誰會舍得拋開享樂,咀嚼苦澀的生活?

生活中迷茫的青年不在少數,因此偶爾會有碰撞的光芒。有時候,隻需一個動作、甚至一句話就能夠把天涯變作比鄰,或者形成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的反差。但生活的車輪是滾滾前行的,不在乎你是否看明白了這一刻的風景便匆匆前去。人和人之間也是如此,被推到某個時空相遇,然後互相作用,聚在一塊或是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