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琴簫鳴(四)(1 / 2)

夜,為何如此漫長?

不是夜太漫長,而是心裏極不平靜吧?

一旁的蛋蛋早已進入夢鄉,不時還說著斷斷續續的夢話,一臉神氣十足的樣子。孩子的世界裏應該很少有煩惱的,他們隻管吃喝玩樂,累了困了,晚上倒頭便睡。但此刻的星浩,望著窗外火紅的燈光,聽著潺潺流水,愣是無法入睡。他在想:

此刻在一師的同窗和室友們在幹什麼呢?通宵達旦喝酒聚會?夜不歸宿?還是一幫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男男女女不時還擦出愛的火花?……

可自己呢?周一至周五,除了每天千篇一律的三點一線式生活,似乎從沒有踏進同齡人們的圈子裏過,莫非要等到畢業後才後悔自己沒有轟轟烈烈地活一回嗎?

“那肯定不行!”

他皺著眉頭想道,“那種生活必定黯淡無光!可以學他們恣意玩耍一回,但不能超出正常的尺度,特別是在男女問題上,自己應該保持清醒——他們的戀愛,那是沒有未來的!與其等著將來痛苦,不如現在將它扼殺在搖籃。”

“對!”他點了點頭,“應該放手一搏,學些本領,以便將來在枯燥的生活之餘,可以多給平淡的日子一些調劑,永葆青春的新鮮和活力!‘音樂殿堂’,”當他想到這幾個神聖的字眼時,不由得有些胸悶,“或許可以當做一個挑戰。冼星海都可以大器晚成,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呢?”

“盲目地追星太過膚淺,浮躁地仰慕藝人也不理智,追隨古典又太過傳統,而這個時代正是缺少敢於突破創新的真英雄。不必計較和留戀台前的光鮮,或許可以轉戰後台做那默默無聞的英雄。所以,可以選擇學作曲。”

“《黃河大合唱》是何等氣魄,何等波瀾壯闊!這片貧瘠的大地上沒有貝多芬,也沒有莫紮特,但世界之林必須要有黃河!黃河的精神,黃河的氣魄,炎黃子孫的不屈靈魂!

《黃河大合唱》把民族的氣魄帶向輝煌的頂峰,然後,這位憂國憂民的巨星突然隕落,英年早逝!新中國的音樂剛剛朝氣蓬勃地開始,卻隨著這位平凡而偉大的音樂巨匠的隕落而陷入一片空白!他的音樂,融入了整個民族的生命和靈魂。如今,時隔半個多世紀,誰來為他補上這段空白呢?自己當然不行,但可以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一回!”

每代人都有各自的使命。

前人的輝煌不可複製,也不該成為束縛後人的桎梏。緬懷既往,無非是尋些一脈相承的靈魂繼續傳承。各個領域,都有各自的使命和未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開創未來。

他的想法更多是想傳承冼星海的音樂靈魂,而不是妄想製造一座同他一樣的高峰。畢竟,他也能感覺得到,這是個浮躁的年代,有些傳統的精神正在慢慢丟失。他的一廂情願,便是想讓這種民族精神繼續發揚光大、世世代代傳承下去。

最後,回到現實。他闔上雙眼,滿意地睡去。

再次回到學校,星浩的感受已經和以往有些不同。畢竟人是感情的動物,在一師生活了一年多,這種淺顯的母校意識他還是有的。昔日一到冬季便泛黃的樹木,在冬日豔麗的陽光的照射下,也變得非常親切起來。校友、或是同窗們,臉上也洋溢著快樂的神情。即使偶有低頭走路的師兄弟、師姐妹,在這副黃色的油畫裏,也平添一抹驚豔的光影,變得柔和和可愛起來。

校園廣播裏,還是一如既往地飄來理查德的鋼琴曲,淡淡的女聲念著失意的句子,給校園塗上一抹青春的憂傷。那意思仿佛就是:

如果流年不在,你還會想起那時幼稚的我們麼?

恐怕不會吧!因為歲月會無情地衝淡記憶,我們在老去。

最美的青春便是趁她還在時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你們抓住了沒呢?或者是你把她忘了——那就當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可喜的是,他漫步在如金黃畫卷般的校園裏,呼吸著略帶塵灰的空氣,沐浴在微涼的夕陽餘暉裏。找個亭子吧。在那翹著腿,啃一本情同此境的心情故事——那的確是一樁美妙的享受:

享受陽光,享受空氣,享受生命!

當然,還享受那如情人般細語呢喃的青春!

音樂樓那邊,傳來各種樂器混合的齊鳴:鋼琴琴音清脆,如波濤滾滾的溪水;小提琴嘶啞著喉嚨,如在夜空劃過的一道道流星;二胡嗚咽著,訴說悲傷的故事;古箏如雨點般“嗒嗒”滴著,濺起一地雨霧;胡琴高歌,橫笛婉唱,就連葫蘆絲也不甘寂寞地低聲唱和……

那裏,仿佛就是一個翻滾的鍋爐,冒出雜亂而互不相讓的樂聲……

周末,閑來無事,星浩便鑽進308寢室。進入中二後,學校開始縮小招生,一師的學生人數明顯少了許多。他們搬出原來比較破舊的老寢室,住到女生對麵的男生新寢室的一樓。他們搬到106,207則搬到308。熱鬧非凡的308裏已經聚了幾個吉他手。吉他手麵前的桌上或床上,擺放著Beyond樂隊厚厚的樂譜書或是複印的譜子。他們一邊掃著和弦,一邊快樂唱著。其他人,則拿來鞋刷、衣杆或是斷了的掃帚把,敲扣在地上的膠盆、或是牙刷剛、床弦旁的鋼管……寢室裏乒乒乓乓的,就像一隻搖滾樂隊在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