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嚐音樂帶來的震撼的星浩就像初嚐人生禁果的亞當和夏娃般甜蜜幸福,隻要聽到一段讓他迷戀的音樂,他的這種甜蜜和幸福感便會一直持續一整天,甚至幾天、一個月……沉醉其間,他久久不能釋懷。我們時常看他臉上洋溢著懷抱蒼生大地的笑容,這便是他從音樂中領悟出的仁愛和感恩的思想。《約翰·克裏斯多夫》最後也寫到這種笑容,那位靈魂的歌者已經在與外界的衝突中找到了平衡點,壓抑一生的感情也得到釋放和升華,他隻平淡地享受著生活賜給他的一切美好和喜悅: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班得瑞樂團的音樂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崛起。這些音樂能夠如雨後春筍般迅速傳播,一部分原因應歸功於人們開始從西方傳來的拜金狂潮的激流中回頭,開始反思這個時代的價值觀;另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內地百廢待興的大氣候更適於藝術的生長。歸隱山林的思想似乎成為洗滌靈魂的不二選擇。班得瑞的音樂似乎就是想把人們帶出浮躁的人類社會,靜心沉醉於不染塵垢的山林,享受大自然清新脫俗的空氣和寧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班得瑞樂團的音樂就是人類靜下心來時感受得到的大自然的心聲,它是大自然的不加任何裝飾的音符,是隻屬於大自然的音樂。聽著它輕靈的旋律,仿佛進入遠離塵世喧囂的山林,置身其間,美妙而震撼。
大自然的音樂也似乎是整個人類世界的心聲般讓人迷戀、讓人沉醉、也讓人聽後難以釋懷。一百多年前,樂聖貝多芬曾被它史詩般的波瀾壯闊所折服,由是創造出了讓後世仰望不已的《田園》。他的音樂能帶來震撼人心和蕩滌靈魂的效果,仿佛那是他的靈魂在歌唱。
無獨有偶,水深火熱的抗日年代,一位年輕的音樂巨匠對著大自然鬼斧神工劈開的波濤怒湧的黃河動情不已,透過它源源不斷咆哮的宏偉氣勢,他看到了黃河飽經滄桑後仍然洋溢著的朝氣蓬勃的生命力,這蕩滌和破壞一切阻攔力量的勇敢無畏不正是同外來的侵略者不屈不撓地抗爭的中華民族的縮影嗎?從大自然的造物——波濤怒湧的黃河身上——他看到了整個民族的不屈靈魂,他的不屈靈魂和母親般的黃河的不屈靈魂融彙在一塊,然後奮筆寫出使整個世界大地為之震顫的《黃河大合唱》!
他們是靈魂的歌者。靈魂的歌者,通常便是指這一類胸懷祖國和人民的人,他們用赤子之心歌唱,譜寫人類靈魂的輝煌樂章!
星浩又想方設法進了幾次琴房,醉心於琴聲的他幾乎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進去時天色微明,出來時已是華燈初上、情侶們相約黃昏。他的嘴唇幹裂著,好似脫水,瞳孔看地麵也有些模糊,但他臉上的神情十分快活——他就像一個戀愛中的大男孩一樣陽光帥氣。
“又去談情(彈琴)說愛了嗎?”同學們總是這樣取笑他。
他也不介意,點頭微笑著用“嗯”作答,然後輕輕揉捏著有些微痛感的胃跑進食堂,狼吞虎咽地吃東西。當然,幾天不摸鋼琴的他,有如渾身發癢般難受,實在難熬,就拿教室裏的腳踏風琴解氣,如此反反複複,日子過得倒也快活和愜意。
一個冬日的午後,他飛快跑出教室,在後門的台麵上追上唐老師。他閃到慈祥的老人身前,冒失地說道:
“老師且慢走,我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唐老師輕啟薄唇,露出鋒利的上牙微笑著,驚訝地打量他一會,說道:
“哦?盡管問——隻要我能幫你解答。”
星浩憋屈著通紅的臉,扭捏道:
“就是……我想學鋼琴!”他說完時,似乎使勁平生力氣,眼神倉皇四顧,像犯人般忐忑地等著宣判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