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浩吃過午飯,興致勃勃地提起撮箕,扛上鋤頭,來到南山埡口後。
數年前,凝霜村聲勢浩大地修築通村公路,但由於受到花園村一釘子戶的強行阻撓,便擱置了下來。林下組的村支書嫌從凝霜組繞路,便不甚熱心從中斡旋,於是,出於私心,埋頭動員林下組的村民從西邊的山腳修路繞到溪鎮。無奈毛路所過之處大多是懸崖峭壁,工程浩大,隻憑一組村民之力無法完成,挖開的簡單幾段,銜接不上,隻能半途而廢。
如今,林下組終於妥協,放棄林下組到溪鎮的路段,改為修林下組到竹林組的公路。有了村支書的參與,毛路從池塘組改道,順著左邊山埡向下傾斜,走向荒山,避開肥沃土壤,與花園村西邊的公路末梢彙合。
當然,能夠和花園村達成協議,還是犧牲了池塘組的那股源源不斷的甘甜山泉。至於土地資源,換到凝霜村相距太遠,花園村的村民也折騰不起。經過政府調解,按很公道的價格折算成人民幣,由凝霜村的村委會負責支付。
“隻要路通,這點小錢不算什麼!哪怕賠上幾棵大樹,也在所不惜!”江鵬如是爽朗說道。
他絕不是在說大話,因為他說出了凝霜組很多鄉親們的心聲。畢竟,要是公路修通,他們基本上就會和肩背馬馱的艱苦歲月揮手告別了!
一路上,往昔差不多被茅草灌木掩蓋的毛路重見天日,在揮汗如雨的鄉親們的鋤頭下露出新鮮的黃土地。
然而,近十年來,由於打工熱潮不斷推進,凝霜村其實已經外強中幹,流失了大量勞動力。尤其是在修路這件需要超強勞動力的大事上,這個問題就十分突出。
星浩走近一幫老弱婦孺裏,婦女們都奇怪地打量著他,仿佛覺得他不應該來這種地方。江大奶奶漾起滿臉皺紋,嗬嗬笑道:
“喲,連教書先生小星浩也來幫忙修路了!”
星浩微笑道:
“江奶奶,修這條路是咱們全村的大事,我怎麼能坐視不管呢?”
江大爺坐在埂邊新翻的黃土上,拔出煙嘴,嗬嗬笑道:
“她呀是怕你吃不了這苦!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
眾人哄笑了一陣,議論紛紛。星浩放下撮箕,幾步走到埂邊,揮起鋤頭一鋤下去,用力一拉,一團沉甸甸的黃土硬是被生生拉下。他撿來撮箕,掏了滿滿一撮,彎腰抬起,又幾步跑到埂邊,倒了出去。他一手提著撮箕耳朵,一邊輕輕喘氣,笑道:
“誰還認為我幹不了這活兒?嘿嘿,完全沒問題!”
眾人滿意地點著頭誇讚他動作麻利。在一旁冷觀的江三爺拉開陰沉的臉,讚道:
“你倒是不像村裏的一些小夥子,在外過了幾天舒服日子,回來便以拿鋤頭為恥!”
星浩繼續來到埂邊,接著幹活。他朝旁邊的江三爺微笑道:
“他是他們,我為什麼要和他們一樣?”
“哈哈哈……稀客呀!星浩。”
一個爽朗的笑聲響起,星浩聽得會心一笑,起身叫道:“育新二叔!”他又抬了一撮箕泥土倒在路外,轉身笑盈盈地瞧著從左下方健步走來的三人:育新二叔,江鵬大叔和神情嚴肅的江主任。
星浩難為情地看著他們,不自在地笑道:
“假期嘛,也沒啥事,就來湊個熱鬧咯。”
“嘖嘖嘖——”江鵬搖頭晃腦地舉起拇指,“這個年齡段,有你這種覺悟的人——不多!”
“應該的——從我們凝霜村走出去的人,不能忘本。”江主任似笑非笑地說道。星浩心裏清楚,這是他讚許別人的慣用方式,比較委婉,含蓄。
“是啊,這是我作為凝霜村人的分內之事。”星浩靦腆笑道。
陽光,勤快,懂事,謙虛,這是鄉親們給他的綜合評價和無上榮譽。看得出,他也不是為沽名釣譽而來,而是想踏踏實實地為凝霜村做點實事。恰好此時,毛路下方有人傳來消息:已經在鄰鎮風台鎮衛生院上班幾年的江奎家的二小子江寧突然殺到。他一路為鄉親們敬煙倒酒,十分熱情。
育新、江鵬、江主任三人組聽聞後立刻動身下去迎接。十幾分鍾後,穿著樸素光鮮的江寧終於來到星浩這裏,緊跟著他的還有正茂的二叔——在溪鎮政府上班幾年的周前程。倆人皮膚白皙,一人敬煙一人倒酒,邊和鄉親們拉著家常,氣氛緊張溫馨,讓人感動。育新端著酒,眼神迷離地望著江寧和周前程,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