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叢生的西站裏,白衣青年踏上開往龍關片區的7路公共汽車。
到了山凹裏的龍關鎮,白衣青年從車頂上解下物什,遞給另一個體型稍微肥碩的白衣青年小夥。倆人把被褥捆在背上背好,朝供銷社門口走去。買餅幹的當兒,胖小夥問戴著綠色紅軍帽的售貨員:
“這麼說,是從旁邊的第一個岔路口進去了?”
售貨員百無聊賴地攆著上唇的小黑胡子,點了點頭,道:
“當然,如果你們運氣好的話,可以遇到返回馬川公社的馬車或是拖拉機。”
胖小夥轉身,朝撕餅幹的白衣青年嚷道:
“王一民,路都問清楚了,這裏距離馬川公社大約有30公裏。如果咱們抄小路的話,傍晚應該可以到達馬川公社。”
王一民停下撕包裝紙的動作,咧開嘴嗬嗬笑了一會,對胖小夥道:
“那太好了,周禮,為了節約時間,咱們邊走邊聊吧。”
周禮嘟著嘴生氣了一會,歎道:
“也好,最好遇上拖拉機!”
倆人像背著兩個炸藥包似的,並排著走出供銷社,在前麵的路口左轉,走進荒草叢生的小馬路。
山野闃寂,空氣中滿是泥土被烤焦了的氣息。倆人在隻有兩條車轍印的道上穿梭一會,循著勉強可辨的分叉小路,離開大路,幾次鑽進茂密的灌木叢裏,爬上山嶺。
汗水浸透了後背,頭頂已經開始冒煙。放眼望去,青山綿延,山林茂密,方圓幾裏荒無人煙。王一民猶豫地望望蒼天,仿佛置身於荒野的餓狼,正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絕望心境!
“我們不會走錯了吧?”王一民無助地望著身旁同樣迷茫的夥伴,“趁離龍關鎮上還不遠,咱們趕緊撤退。”
他的聲音仿佛像是戰鬥的號角在孤寂的荒原回蕩。周禮愣了愣,突然兩眼放出精光,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角青色屋簷大聲嚷道:
“看,那裏有人家!”
王一民像逮住救命稻草似的心裏一陣激昂。他順著周禮的手指望去,果然,在叢林深處,有幾溝瓦片,確實是一座瓦房的屋頂。還沒等他回過神,前方已經傳來跑進荒草叢裏的周禮的回音:
“……有人家就可以繼續探路了!”
王一民估計了一下時間,爬這個坡大約用了四、五十分鍾,如果沒走錯的話,應該得五分之一的路程了。他抹抹額頭的汗水,往低窪處的人家走去。
竹林中的確躲著五、六座簡陋的房屋,幾個髒兮兮的孩子衣不蔽體,在瓦房前的荒草地裏嬉戲,見有生人,便都噤若寒蟬,躲進各個角落,消失得無影無蹤。
突然,一條瘦骨嶙峋的黑狗從草叢裏衝出來,惡狠狠地朝向房屋靠近的兩個生人嘶啞著。與此同時,木板釘成的門“吱呀”一開,走出一對蒼老的夫婦。
男人疑惑地打量著倆人,女人則撿起一塊石頭朝黑狗扔去。黑狗慘叫一聲,夾著尾巴重新鑽進叢林。王一民笑盈盈地上前,禮貌地說道:
“打擾了!兩位大哥大嫂。我們是去馬川公社教書的外鄉人,迷路了。大哥大嫂若是知道,還請兩位告訴我們一聲。”
女人嗬嗬一笑,饒有興致地說道:
“原來是知青。”
周禮一愣,無奈地解釋道:
“大嫂誤會了,我們其實不是知青。”
“真的不是?”男人疑惑道。
王一民皺著眉頭,緩緩道:
“這麼說吧,你們總該知道8區溪鎮吧?”
男人思忖一會,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我就是溪鎮人,身旁的這位兄弟是1區海雲鎮的。”
“哦?城裏人!”男人幾乎是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