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川長河,滾滾西去,崇山峻嶺亦阻擋不住你前行的步伐!在山嶽間衝突、蜿蜒,書寫智者的迂回智慧!然而,山裏的人們卻沒有你這般灑脫,揮一揮袖,就別有洞天!
你沙灘邊的細紗,來自哪座山嶽?又在這裏滯留了多久?嗬,還有那些光潔的大石塊,你們到底見證了多少滄桑的歲月?
今日的重逢之後,隻消來年暑期的一場驟雨,你又將會被席卷何處?落腳之地還像眼前的這一馬平川的地嗎?
你不能確定,就像流浪漢一樣不知道自己的歸途在哪裏!
落日西斜,你波光粼粼的水麵泛著金光,靜靜流淌,好似疲倦,卻不能休息,因為你的使命便是馬不停蹄,你生命(如果也有生命)的意義便是生生不息!
然而,浮華世界的走卒,隻瞥見你萬裏行程的一段,已經被你百折不撓的精神所屈服,他的思緒也像你一樣飄向未知的深處……
百川東到海,那便是你的歸處!走向死亡,卻是他的歸途!
隻是,現在,他的生命正像你的上遊一樣年輕,一樣澄澈透明,誤以為前路一樣坦蕩,一樣充滿光明!縱然想到會有險灘,也會有深潭,有平湖,有飛瀑……但那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然,人類,或許並沒有這種奇幻的經曆——至少,留在馬川,終其一生,他的生命裏應該不會有“奇跡”這個美妙的東西!
頹廢,失意,野蠻,愚昧,以及讓人半死不活的平淡等,將伴隨你西去的腳步慢慢老去,步入心性平和的中年門檻,然後,慢慢等待像刑滿釋放的退休生活的來臨……這樣的人生,豈止是無趣,簡直是平庸至極!
可是,他別無選擇!
已經有一代又一代的人們成了他未來的生活軌跡的模板——他無法抗拒,不光是瘦弱的身軀,還有貧瘠的靈魂!
可以料想得到,這種毫無生氣的地方,誰都想衝出去,但真正衝出去的又有幾人?衝出去就好嗎?或許毋庸置疑。出不去是因為不夠堅強嗎?需要堅強到能夠掙脫這如地心引力的山野的蠻荒之力才行?
不消多想,且讓我們放眼看一下小鎮上的人們都在這些枯燥的日子裏幹些什麼無聊的事兒,或許,那樣便可以解開心中的些許疑惑:
街道中央,一輛黑色的桑塔拉停在一間小店門口。桑塔拉十分嶄新,要麼是剛買不久,要麼是車主人愛幹淨。往這荒涼的街道一擱,立刻身價百倍。一個紮著小辮子的中年男人是小轎車的主人,他的左右,前呼後擁著一幫人。這幫人的眼神各異,或怪異,或羨慕,或嫉妒;神態也是參差不齊,有的笑得謙卑,有的不屑一顧,有的則麵無表情。總之,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皮笑肉不笑,顯得十分滑稽。
談話的內容,要說是領導明察暗訪,紮小辮子的中年男人張揚的行為卻出賣了自己;要說是好事的群眾對他的擺闊萬般恭維,卻有人對他居高臨下的態勢不屑一顧。那情景好似:當流氓遇上地痞,兩個都不服氣。在物質上比不出優越感,就想辦法占些口齒之利。
人群裏表現比較突出的是一個麵容黝黑的中年男人,老是拉著讓人沉悶的黑臉,成天騎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在街上竄來竄去。因為遊手好閑,也因是賭鬼,多少有些亡命的嫌疑,開罪不得,所以,不敢惹事的人們都敬而遠之。為示敬意,便敬稱為“王哥”。
這的確是些狗屁理論。老老實實生活的普通小老百姓對這樣的惡勢力居然忍氣吞聲,實在是敗壞了社會風氣!可是這王哥也自有他存在的道理,就像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一樣,這個社會,總有每個人求衣食的門路。據去過他家的人說,哎,家徒四壁也算是家嗎?
他的第一筆賭資從何而來?大概沒有人會追問這麼無聊的問題。他的妻子,他的兒女的生活呢,好像也和他這個人沒多大關係,所以,根本就不必理會這些瑣碎的問題。他有輛摩托,雖然很破,但難保哪天他突然交上賭運,贏回一輛小辮子男人的小轎車也不是沒可能。所以,小辮子,你嘚瑟個啥,不就是上次僥幸贏了我王哥十萬,才開始春風得意嗎?
小辮子男人倒是精明,知道及時把贏回的錢換成小轎車,也算是物盡其用,反正,擱在手裏不曉得哪天犯賤,又把錢輸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