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之後,小胖開始搬行囊,住進了鄉政府大院,聽候學校新領導上任後的人事調令。
九月份,又一年枯黃燥熱的時節,長河依舊,陽光在上麵灑下汩汩白光。然而,一年的光陰卻消逝不見了!曾經的勃勃雄心,曾經的美好憧憬,一切皆是死寂。生命的流動,除了平坦,就像這滾滾長河,似乎從未任何波瀾。
生命能有幾個一年?青春能又有幾個一年?一年,又一年,生命平平淡淡地消逝,青春平平淡淡地消失,大約可以想見未來幾十年如一日的慘淡光景:除了平淡之外,再無其他詞語可以形容。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再平淡、再平凡的人間,還要繼續那些無窮無盡的瑣事,以維持這片天地的正常運轉。
海天市以它激進的方式,進行了大刀闊斧的人事改革,在這年的秋季開始施行教師招考。幾家歡喜幾家愁,曾經稱作是“鐵飯碗”的教師專業的畢業生們,與其他諸如經濟專業、醫生專業以及其他夾七雜八的大中專畢業生們,在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下,迫於城市巨大的生活壓力,為了爭取到這份穩定的職業,從城市撤離,像洪水般湧進海天市參加考試。一向封閉落後的海天市一時門庭若市,出現了生機勃勃的一幕場景。
當然,考試的結果也是差強人意,或者說成是讓人大跌眼鏡更為恰當一些。不知是不是現在的大學生在校園的主要功課已經轉移,也或者是因為跨行業的關係,考試分數出來後,錄取的幾千名老師中,在滿分一百的情況下,語文教師的最低分數錄取到了四十左右,而數學老師的最低錄取分數線更為離譜,低到了二十幾分。這就不僅讓人感慨:我們廣大的大中專畢業生,在高考時不是以優異的文化成績進入大學的麼?誰曾想,出了校園之後,文化成績縮水成這個樣子?
或者因為大學注重的是實踐,也就是說,文化成績不重要。但依然讓人擔憂的是,廣大山鄉教育基礎本就薄弱,師資嚴重緊缺,可是,以這樣魚龍混雜的方式招來的教師隊伍,無異於***臨時組編的偽軍,這水平,的確值得懷疑。但改革,從來都不會去在意這些負麵情緒;否則,畏首畏尾,就是再給你十年的時間,也引進不了高端的人才。
選拔人才的方式,考試是“一招鮮吃遍天”的顛撲不破的真理。我們地大物博,最不缺少的正是人……才。既然有了分數,最差的當然不要,那就排個名次吧——這個小學生也會——從高到低,前一百名留城,緊跟一百名之後的當然選距離城區較近的鄉鎮,而排在中間以及最後的,活該自己學藝不精,選諸如馬川之類偏僻落後的鄉鎮吧!
另外,在那年,以及後來的幾年,本科生以上的文憑都是有優先權的,就是不參加這種擁擠吵嚷的考試。到每年的招考教師時節,去教育局報個名,安排個時間直接麵試。而職位的話,也是按麵試分數選崗,從城區開始輻射,最差的也是生活條件稍好些的鄉鎮。這樣做的確也吸引了一批文憑高的人才,卻也不是長久之計。依照教育局長的野心,想在不久的將來,把廣大山鄉教師全部打造成具有本科文憑以上的師資隊伍。尤其,最好多來些研究生,博士生等,為山鄉注入新鮮的血液。
偏僻落後的馬川鄉,也緊跟時代潮流,一下要湧入近三十人的新鮮血液……
馬川中心小學的教學樓上,二樓和三樓的辦公室、以及外麵陽台的窄過道上,教師們分批紮堆,顯得人心惶惶。尤其是即將參選校長的幾個領導,臉上的表情很是緊張。
鍾禮秋走後,按理說,莫飛升任正校長顯得名正言順。可是,新上任的趙書記為了顯示自己的官威,便打著關心教育的幌子,給學校搞個民主選舉,每位老師自主投票,哪怕你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也可參與競爭校長的職位。按票數從高到低排列,票數最多的當然就是校長了,然後是其他閑職。趙書記這一攪合,本來就繁忙的開學季立刻被攪成一鍋亂粥,馬川小學的師生一時也淪為群龍無首的遊離狀態。
多事之秋,自然小人橫行。住張幼萍隔壁的男老師姓朱,大約三十歲,長得五官清秀。平時寡言少語,對一般同事比較冷淡,卻對領導極其熱情。這次選校長,他當然不能錯過這個大好機會。他花了點心思去找了在政府裏任閑職的親戚從中斡旋,無奈胳膊拗不過大腿,校長一職已被莫飛牢牢鎖定。他那位親戚告訴他:
“隻要有這個想法,就不愁沒機會。退一步海闊天空。等下一屆太漫長,不如先去山上的村校當個名義上的校長,等明年這時候,再把你調下來,直接去幹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