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飄萍
“明兒,吃完到為父書房一趟。”張父吃得不多,放下碗筷朝張浩明淡淡的吩咐。
眾人見怪不怪,近三年來,父子倆溝通越來越頻繁,這對大家來講都是喜聞樂見的事情。
跟朝廷一樣,一個家族要想興旺發達傳承下去,除了要族人齊心協力團結一致外,一個令人信服並且有能力的領頭羊也是必不可少的關鍵因素,而族長就是扮演這樣一個角色。
張鬆夏弟兄三人,大哥張鬆榮現為波城縣千戶所正千戶,世襲正五品武官官職,千所駐地蓮塘,離縣城有十幾裏路程。二哥張鬆奎負責家族生意打理,平常多在省城。之所以他能以三兄弟之末擔任張氏族長,除了大明朝崇文抑武、重農抑商的大壞境有關外,也跟張鬆夏學識官位最高,處事客觀公正不無關係。
如今張浩明從小敦文儒雅,謙遜有禮,以15歲之齡高中童試案首,和長輩、兄弟間相處融洽,頗有乃父之風。兼之又是張氏家族現任族長嫡長子,自然成為下任族長的不二人選。
聽父親如此說,張浩明匆匆忙忙把碗裏的飯趴幹淨,急的另一桌的祖母羅氏大聲叫道:“乖孫慢點,別噎著。”
縱使兩世為人,張浩明還是被祖母發自肺腑的關心感動得內心暖暖的。朝祖母拱手作輯行禮,張浩明便朝後廳父親書房走去。
張父正在書房閉目養神,眉頭微皺,右手無意識的輕彈椅肩,仿佛在斟酌什麼為難之事。
“父親,可是在憂慮那事?”張浩明走到父親身旁看見他如此模樣,輕聲問道。
張鬆夏緩緩睜開雙眼,精瘦高大的身材從太師椅上站起,踱著方步低著頭沉聲說道,“明兒,樹欲靜而風不止,魏閹建生祠這件事恐怕為父壓不住了。”
張浩明點點頭了然於心,說起來這件事情他還是始作俑者。
天啟六年(1626)六月,浙江巡撫潘汝楨在西湖首創為魏忠賢建生祠,海內爭相望風獻媚,督撫大臣如閻鳴泰、劉詔、李精白、姚宗文等,爭相為魏忠賢頌德立祠,紛紛攘攘,唯恐不及。
下及武夫、商賈小人。無賴之徒也都為他建祠。這些祠堂都建得極為工巧,他們侵占百姓田宅,砍伐墳地樹木,誰也不敢控訴他們。並且還強迫百姓尊奉魏忠賢,入祠不拜者,都要處以死刑。而監生陸萬齡甚至請求以魏忠賢配祭孔子,以魏忠賢的父親配祭啟聖公。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是它卻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不僅如此,東廠的緝捕人員四出橫行,凡他們緝訪過的地方,不管情況是虛是實民間偶有言語觸犯了魏忠賢,便被捉拿殺戮,甚至被剝皮、割舌,被殺者不可勝數。人們路上相遇,隻能以目傳意,不敢言語。
1627年初,當這股風潮席卷全國之時,建寧府也有人蠢蠢欲動,想替魏閹建造生祠。時值春節期間張鬆夏在家,張浩明建議父親且徐徐觀之,張父深以為然。遂用自身影響力,壓下當地官府要求興建魏閹生祠報告。
可是有人地方就有江湖,何況乎官場。起先眾人也確實存在觀望之心,畢竟魏閹的名聲不是太好。可是見這場風波有越演越烈之勢,一些人便有了別樣心思。
波城的父母官王元年,萬曆22年進士,祖籍安海,鄭森的同鄉。資格比張父還老一些,可惜五年前的三年職考被吏部評為:平常,而張父則在政和縣令上評為:稱。並且上升到建寧府為同知,所以王元年一直被張父壓住一頭。
波城縣是建寧府最大的縣,且是福建省糧倉,曆屆縣令如果通過三年任職期限考核為稱,則基本有機會上升到建寧府判官、同知位置,或者上調進入省府為官。原本比張父的政和縣令更有優勢,這也是一直以來他耿耿於懷的原因。
而建造魏閹生祠屬於可建可不建,畢竟這隻是溜須拍馬錦上添花的行為。可就像那句話說的,你送禮人家未必知道,可是你不送人家一定知道,太顯眼了嘛!
現在魏閹權傾天下,吏部、都察院都在其黨羽的掌握中,如果六年再考因為這件事情被魏閹黨員記恨在心,那麼被評為平常甚至評為不稱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王元年在觀望一段時間之後,再也按捺不住那顆時刻火熱焦灼的向上之心,毅然決然的再次提出民心所向,必須在波城縣建立魏閹生祠的申請,而抱有這種心態的在建寧府也不乏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