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貝多芬傳(3)(1 / 3)

另一類心緒不寧與肉體痛苦交織到一起。韋格勒說他從未見過不激情洋溢的貝多芬。這些愛情似乎總是出自一種高度的純真。激情與情欲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們現在對這二者的混淆隻能證明大部分人對激情的無知,不明白激情的絕頂罕見。貝多芬的心靈中有某種清教徒思想;他厭惡下流的談吐和思想;他對愛情的神聖抱有不可動搖的觀念。據說他不能原諒莫紮特濫用才華寫出《唐璜》那樣的作品。他的知己申德勒確認,“他終生都帶有一種處子的羞恥心,從沒有任何要自責的短處”。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愛情的受騙者和犧牲品。貝多芬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斷瘋狂地陷入情網,他不斷夢想幸福,一旦落空,接踵而來的是苦澀的痛苦。正應該在愛與驕傲的反抗的不斷交替中,尋找貝多芬的靈感的最豐富的源泉;直到相當的年歲,他那天生的熱情才在一種憂傷的順從中平息。

1801年,他的激情的對象看起來是朱麗葉塔·圭恰爾迪,他那首被稱作《月光》(作品第27號,1802年)的著名的《奏鳴曲》的獻詞使她不朽。他在給韋格勒的信中寫道:“我過著一種比較舒心的生活,並且與人來往得也多了……是一位可愛姑娘的魅力促成了這種轉變;她愛我,我也愛她。這是兩年來我的第一段幸福時光。”1801年11月16日給韋格勒的信。(諾爾編:《貝多芬書信集》,第18封)他為這段幸福時光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首先,這次愛情讓他更深刻地感受到殘疾的痛苦,而且不穩定的生活狀況使他無法娶他所愛的女人。其次,朱麗葉塔輕佻、孩子氣、自私;她使貝多芬痛苦。1803年11月,她嫁給了加侖貝格伯爵。她後來為了他丈夫的利益毫不在乎地利用貝多芬的舊情。貝多芬救助了加侖貝格。“他是我的敵人:正是這個原因我盡可能地幫助他。”貝多芬在一本1821年的對話簿上對申德勒說。但是他更看不起她。他用法文寫道:“她到維也納,哭著來找我,但我看不起她。”這類激情蹂躪心靈;而像貝多芬那樣,當心靈已因疾病而變得衰弱不堪時,這類激情更有可能導致心靈的毀滅。他似乎到了崩潰的邊緣,這是他一生中絕無僅有的一次。一封信讓我們了解到,他度過了一次絕望的危機。《海利根施塔特遺囑》是給他的弟弟卡爾和約翰的,注有“於我死後閱讀並執行”的說明。1802年10月6日(諾爾編:《貝多芬書信集》,第26封),見《文獻》。這是因反抗和撕心裂肺的痛苦而發出的一聲呐喊。我們聽著不由不生出滿心的同情,他差不多就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唯有他那不屈的道德情操止住了他。“囑咐你們的孩子要有美德。隻有美德可以讓人幸福,不是金錢。這是我的經驗之談。正是美德在我的困苦中支撐著我;正是靠它,還有我的藝術,我沒有以自殺結束生命。” 他在1810年5月2日另一封寫給韋格勒的信中寫道:“隻要還可以完成一項善舉,人就不應該自願地輕生。要不是我在什麼地方讀過這句話,我早就不在人世了——而且也許就是由我結束我自己的生命。”他治愈的最終希望破滅了。“支撐我的強大勇氣甚至也消逝了。噢,神啊,為我顯現一次,一天,僅僅一天真正的歡樂吧!真正歡樂的低沉的聲音對我早就陌生了!什麼時候,噢,什麼時候,我的上帝啊,我可以重見歡樂?……永遠見不到了?——不,這可太殘酷了!”

這是臨終的抱怨;然而,貝多芬又活了二十五年。他那強有力的本性不可能甘心被考驗壓垮。“我的體力前所未有地與我的智力一同增加……我的青春,是的,我感到它才剛剛開始。我每天都更接近我隱約見到但不能確定的目標……噢!如果我擺脫了這種疾病,我願擁抱世界!……沒有休息!除了打打瞌睡我不知道還有別的休息;而相當不幸的是我要花去比過去更多的時間打瞌睡。但願我擺脫哪怕一半的疾病:這還用說!……不,我不能容忍它。我希望扼住命運的咽喉。它肯定不能讓我完全屈服……哦!千百次地享受人生該有多美妙啊!”寫給韋格勒的書信。(諾爾編:《貝多芬書信集》,第18封)

這愛,這痛苦,這意願,這些沮喪和驕傲的交替,這些內心的悲劇體現在1802年譜寫的那些偉大作品中:附有《葬禮進行曲》的《奏鳴曲》,作品第26號貝多芬《第十二鋼琴奏鳴曲》的別稱,其第二樂章有“一位英雄的葬禮進行曲”的標題。——譯者注;俗稱《月光曲》即貝多芬《第十三鋼琴奏鳴曲》,作品第27.1。——譯者注的《幻想奏鳴曲》即貝多芬《第十四鋼琴奏鳴曲》,作品第27.2。——譯者注,作品第27號;作品第31號的第二段奏鳴曲即貝多芬《第十七鋼琴奏鳴曲》(暴風雨)。——譯者注,其戲劇式的宣敘調就像壯麗和憂愁的一段獨白;《C小調小提琴奏鳴曲》即貝多芬《第七小提琴奏鳴曲》,作品第30.2。——譯者注,作品第30號,題獻給俄國的亞曆山大二世皇帝;《克萊采奏鳴曲》,作品第47號即貝多芬《第九小提琴奏鳴曲》。——譯者注;為格勒特的詞譜寫的六段英雄主義的和令人心碎的宗教樂曲包括《祈禱》、《鄰人的愛》、《關於死亡》、《聖體頌》、《神的力量與統治》、《懺悔之歌》。——譯者注,作品第48號。1803年寫成的《第二交響曲》更反映出他那年輕人的愛情;我們感到他的意願顯然占了上風。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橫掃了悲傷的思想。生命的激奮引出“終曲”。貝多芬希望幸福;不願接受不可逆轉的厄運:他希望痊愈;他希望愛情;他充滿希望。1802年出自赫爾曼之手的小肖像描繪了合乎時尚的貝多芬,戴頰髯,四周的頭發剪得同樣長,堅定的神情頗像拜倫式的英雄,但是拿破侖式的強大意誌從沒有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