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托爾斯泰傳(16)(1 / 3)

相反,他勇敢地、熱切地把論戰的和神秘主義的文章投入社會論爭。從1900年至1910年,社會論爭消耗了他的最充沛的精力。俄國經曆了一場罕見的危機,沙皇帝國一度像是要徹底垮台,就要坍塌了。俄日戰爭,隨後的潰敗、革命的動亂、陸軍和海軍的叛變、屠殺、土地紛爭,似乎標誌著“一個世界的末日”——如托爾斯泰的一部著作的標題一樣。危機在1904年至1905年間達到頂點。托爾斯泰在此間出版了一係列引起巨大反響的作品:《戰爭與革命》這部作品的俄文版的原名為《唯一必需的事情》。、《大罪惡》、《一個世界的末日》。在為期十年的最後階段,他不僅在俄國,而且在世界,占據了獨一無二的位置。他孤身一人,不屬任何黨派,不帶任何國家色彩,脫離了開除他教籍的教會。1901年2月22日,東正教主教會議開除了托爾斯泰的教籍。起因是《複活》中有關彌撒和聖餐的章節。遺憾的是,這一章節在法譯本中被刪除了。理性的邏輯,信仰的不妥協已經“把他逼進兩難的境地:與他人分手,或與真理分手”。他想起了一句俄國諺語:“說謊的老者無異於偷竊的富人”,於是他與其他人分手了,以便說出真理。他對所有人說出全部的實話。驅逐謊言的老獵手繼續不知疲倦地抨擊宗教的或者社會的所有迷信、所有偶像。這已不僅是指責舊時的暴政,殘害人的教會,沙皇的專製政體。也許,既然所有人都起來反對它們,他反而對這些稍稍緩和了一些。大家認識到了這些,它們也就不再那麼令人生畏了。畢竟,它們在幹自己分內的事情,它們並不騙人。托爾斯泰給沙皇尼古拉二世的信,說實話,是一封措辭不當的信有關土地國有化的問題。(參見《大罪惡》,1905年),充滿了對人的溫情,他稱沙皇為“親愛的兄弟”,並請求“原諒他,如果無意中使他惱火”,他的署名是“祝願您真正幸福的兄弟”。

但是,托爾斯泰最不能原諒的,他辛辣地揭露的是新的謊言,而不是已經被戳穿的謊言。新的謊言不是專製主義,而是自由的幻覺。我們不知道在新偶像的崇拜者中,他最恨的人是社會黨人,還是“自由黨人”。

他對自由黨人的反感由來已久。當他身為塞瓦斯托波爾軍官,處在彼得堡的文學圈中的時候,他就已經產生了這種反感。這也是他和屠格涅夫不和的原因之一。這個驕傲的貴族,擁有古老血統的人,不能忍受這些知識分子和他們的奢望——要把自己的烏托邦強加給民族,以此為民族創造幸福。典型的俄羅斯人,世家門第A.勒盧瓦·博利厄先生說:“老莫斯科的純種俄羅斯人,斯拉夫血統的偉大俄羅斯人,混有芬蘭血統,他從相貌上更接近平民,而不是貴族。”(《兩世界雜誌》,1910年12月15日)的他,不信任自由主義的新派人物,不信任源於西方的立憲思想;兩次歐洲之行更鞏固了他的偏見。第一次旅行回來後,他寫道:“要避免自由主義的野心。”1857年。

第二次旅行回來,他強調指出:“特權社會”沒有任何權力用自己的方式教育自己並不了解的民眾……1862年。

在《安娜·卡列尼娜》中,他充分表達了對自由黨人的鄙視。列文拒絕加入教育人民的外省慈善機構和當時熱門的改革,領主的外省議會選舉的場麵揭示了一個地區製造的騙局:用自由派的新管理體製替換保守派的舊管理體製。什麼都沒有改變,隻是又一個謊言,這既不能加以原諒,也不值得耗費幾個世紀去認可。

“我們或許不值什麼,”舊製度的代表說,“但我們至少延續了上千年。”

托爾斯泰對自由派人士濫用“民眾、民眾的意願……”這些話感到氣憤。嗨!你們知道民眾的什麼?什麼是民眾?

特別是在自由運動似乎就要取勝並要求召開第一屆杜馬的時候,托爾斯泰激烈地表達了反對立憲的觀點。

最近,歪曲基督教為一種新的欺詐提供了機會,它讓我們的民眾更深地陷入被奴役的狀態。借助一種複雜的議會選舉體製,讓民眾聯想到,直接選舉自己的代表,他們就參加了政府,而服從這個政府,就是服從自己的意願,他們是自由的。這是一個詭計。人民不可能表達自己的意願,即使是普選:第一,因為在一個數百萬人口的國家,這樣的集體意願是不可能存在的;第二,即使這樣的意願存在,多數票也不是在表達這種意願。不必說當選者的立法與行政並不是為了公眾的利益,而隻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政權;也不必說民眾的墮落是由於壓迫和選舉中的腐敗;這個詭計尤為致命,因為聽從它的人墮入了一種自高自大的受奴役狀態……這些自由的人令人想起了監獄裏的犯人,他們在有權從自己的人中選舉負責監獄內部治安的獄警的時候,想象自己享受了自由……一個專製國家的成員可以完全自由,哪怕是在最殘酷的暴政之下。但是,一個立憲國家的成員永遠是奴隸,因為他們承認對他們犯下的暴行是合法的。瞧,他們希望把俄國人民引向與歐洲其他人民一樣的立憲的受奴役狀態!……《一個世界的末日》(1905年至190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