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賓先生(1 / 2)

在下麵花園裏,兩蛇雙翼、奇形怪狀的作為醫院象征的旗幟不時迎風招展。天空又均勻地布滿了雲塊,太陽隱沒了,天氣馬上又不客氣地涼下來。公共休息室裏似乎擠滿了人,人語嘈雜,下麵一片笑聲。

“阿爾賓先生,我求求您,收起您的刀子吧,把它放進口袋裏,這會出事的!”一個女人用遊移不定的語調尖聲地說。“親愛的阿爾賓先生,看上帝麵上,讓我們的神經安靜些吧,別讓我們再看到這個可怕的殺人凶器!”另一個聲音接著又插了進來。這時有一個坐在最前麵一排臥椅側麵、嘴裏叼一根香煙的金發青年,粗聲粗氣地回答:

“不要想到這上麵去吧!太太們總該允許我玩玩我的小刀子!嗨嗨,這把刀子確實特別鋒利,我是從加爾各答一位瞎眼魔術師那兒買來的……他能吞下這把刀,接著他的跟班就從五十步遠的土地裏把它挖出來……你們想看一看嗎?它比剃刀快得多。你隻要摸一摸刀口,它就會戳穿你的皮膚,好像切奶油那樣。你們等著,我要仔細給你們看看……”說到這裏,阿爾賓先生站起來。大家尖聲怪叫。“呸,我要去拿左輪手槍了!”阿爾賓先生說。“我感到這個更有勁。這真是該死的東西。它的穿透力很強……我到房裏去把它拿來。”

“阿爾賓先生,阿爾賓先生,千萬別這樣!”許多聲音大叫大嚷。可是阿爾賓先生已經離開休息室,上樓到自己房裏去了。他是一個青春年少、又瘦又高的小夥子,臉色像孩子般的紅潤,連鬢胡子一直長到耳邊。

“阿爾賓先生,”裏麵一個女人在喊他,“還是把您的厚大衣帶來吧,把它穿上,看在我的麵上穿起來吧!您得上肺炎躺著已有六星期了,而現在您不穿大衣坐在這兒,連衣服也沒有穿暖,甚至還抽起煙來!我敢起誓,這叫做向上帝挑戰!”

阿爾賓一麵走,一麵輕蔑地笑著;不一會,他就握著左輪手槍回來。他們比以前叫嚷得更加蠢了。可以聽出,有些人想從臥椅上跳起來,裹著毯子逃出去。

“你們瞧,這把槍又小又亮,”阿爾賓先生說,“不過隻要我在這兒按一下,它就會送你的命……”這時大家又是一陣怪叫。“當然,裏麵裝有子彈,”阿爾賓先生繼續說。“在這個槍筒裏有六發子彈,每發射一次,它就向前轉一格……我可不是說著玩的,”他說。這時他看出人們已不再那麼緊張了,於是他把手槍放到衣袋裏,重新坐下來,一隻大腿擱在另一隻上麵,又點起一支香煙。“我可決不是說著玩的,”他又說了一遍,然後緊緊閉起嘴唇。“您幹嘛要這樣?幹嘛要這樣?”許多發顫的聲音齊聲問他,聲調中充滿不祥的預感。“多可怕呀!”突然有人叫了一聲,阿爾賓先生點點頭。

“我看出你們已開始領會我的意思了,”他說。“實際上,我藏這把槍也就是為了這個。”他繼續漫不經心地說,盡管他肺炎治愈才不久,他還是抽了一口煙,然後又把它噴出。“我藏著它,是為了將來一旦感到這種無聊的日子再也挨不下去時,就有這份光榮,一槍結果自己。事情再簡單也沒有了。我已經研究過一番,我知道怎樣巧妙地完成它。(當他說到“完成”這個字眼,有人“啊”的叫了一聲。)心髒可不是我的目標……選中這個地方對我是不大方便的……我倒喜歡自己當場不省人事,也就是說,隻要我把外國帶來的這個小玩藝兒按在這個怪有意思的部位上……”說時,阿爾賓先生用食指指點著自己剪得短短的金發頭頂。“你得把槍放在這兒,”阿爾賓先生又從袋裏掏出他鍍鎳的左輪手槍,用槍口在太陽穴上敲了一下。“正好在這兒動脈上麵的地方……即使沒有鏡子,幹起這事也很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