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活一個6(2 / 3)

我快步向元寶山莊走去,卻聽到羅素對我說:“羅廚師,今天你要訂什麼菜呀?”

我頭也不回地答道:“等我見過了卡頓先生,就來告訴你我要訂什麼菜。”

“好,那我就在這裏等你好了。”羅素站在穀口,對我說道。

5

層層疊疊的墓碑中,我見到了卡頓。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滿麵皺紋,臉上寫滿了滄桑與難以言說的憂傷。

我慢慢踱到他身邊,在他身後緩緩地說道:“今天深夜,陳中軒就會執行絞刑了。”

卡頓的身體猛然一顫,他回過頭,歇斯底裏地對著我怒吼道:“就算判了他死刑又能怎麼樣?難道可以為我把愛麗絲換回來嗎?”

我微微一笑,對他說:“卡頓先生,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像陳中軒這樣的人渣,死不足惜。但是他如果死了後,對於他來說,其實是一種解脫,因為以後你的怒火就再也沒地方發泄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有,你是誰?”卡頓的語氣裏,稍稍帶了一些敵意。

我答道:“我是瓦古伊監獄的廚師長,羅風。卡頓先生,如果讓陳中軒一直帶著深邃的恐懼步入絞刑台,而不是帶著解脫的心理死去,這樣會不會令你們家屬的心情稍好一點呢?”

“當然!”卡頓憤怒地說道,“他怎麼能帶著解脫的心理去死呢?他應該永遠受到神靈的詛咒,永世不能超生!”

他的話正合我意。我對他說道:“很巧,我就有個辦法,可以讓陳中軒在驚惶與恐懼中走上絞刑架。”

“什麼辦法?”卡頓瞪大了眼睛。可我卻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我的沉默似乎令他明白了點什麼,他連忙對我說:“羅先生,如果你真的能讓陳中軒陷入恐懼絕望之中,我可以給你一定的報酬。”

很好,這正是我所需要達到的目的。我從衣兜裏取出了手機,調出了一小段以前錄製好的視頻短片,展示給卡頓觀賞。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身著囚服的女犯人正在牢籠裏吃飯,她麵前擺著一大桌美食。不用說,這是臨刑前的最後晚餐。女犯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正大口大口咀嚼著一隻蜜烤雞翅。這時,我在屏幕上出現了,在我的手裏,托著一盤倒扣著鋼罩的菜。

我當著女犯人的麵,揭開了鋼罩,鏡頭立刻給盤子上的菜品來了一個清晰的特寫。盤子裏,是一個惟妙惟肖的女人身體——這是我用白蘿卜精心雕刻而成的花式冷盤。盤子裏女人形狀的白蘿卜,有著一張與女犯人一模一樣的臉,雕刻這張臉,可花了我不少工夫呢。

就在這女犯人看著花式冷盤目瞪口呆的時候,盤子裏的女人身體忽然迸開了,一汪嫣紅的鮮血從它的腹部彌漫了出來,緊接著一堆內髒和腸子從迸開的身體裏滑落了出來,而這時再淌出的鮮血,竟變成了烏黑的顏色。

女犯人的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她用手蒙住了臉,大聲哭泣著,跌坐在地上。從她的兩腿之間,淌出了一道暗黃色的汙跡——她給嚇得尿了褲子。

視頻到這裏便戛然而止了。

我對卡頓說道:“這個女犯人是因為謀殺親夫而被判處死刑的。她用投毒的方式殺了她的丈夫,當她丈夫死的時候,正是胸口迸開了一道裂口,先流出了嫣紅的鮮血,接著內髒滑落了出來,最後流出的是烏黑的血液。”

“呃……”卡頓若有所思地說,“你用菜品重新模擬了案發時的現場,勾起犯人痛苦的回憶?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微笑著說:“我用白蘿卜雕刻成女人的模樣後,又掏空了白蘿卜的內部,注入了兩層液體,分別是紅色的番茄汁與黑色的烏賊墨。也兩種液體的比重不一樣,所以流出來的順序也不一樣,就和雞尾酒一樣的原理。而那些內髒,是我用蓮藕雕刻而成的,惟妙惟肖,幾乎可以亂真。”

卡頓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問道:“你是準備用同樣的辦法來對待陳中軒,讓他恐懼得尿褲子?”

我點了點頭。

“那麼,羅廚師,你這麼做的話,需要我出多少費用?”他果然是個明白人。

6

離開元寶山莊的時候,我的衣兜裏多了兩百美金,這是卡頓先生給我的。

我的服務將會很周到,不僅要做出一道模擬犯罪現場的獨創菜品,還要將陳中軒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鏡頭盡數拍攝下來,刻錄成光盤,送給卡頓先生留作永久的紀念。

我在伊丹瓦鎮的穀口,見到了仍等候著我的羅素。我對她說:“麻煩你幫我準備蘑菇、雞腿、土豆、雞、番茄汁。對了,我還需要活泥鰍和大量的麵粉……”

羅素記錄好所有的食材清單後,轉身向伊丹瓦鎮走去。我跟在她身後,也走入了鎮裏。我得到鎮裏的銀行去一趟,將羅素給我的回扣,以及卡頓先生給我的兩百美金存入銀行裏。我知道羅素那裏的食材很齊全,當我存好錢後,差不多她也該把我需要的食材準備好了。

走入銀行,我發現櫃台後的賬房先生換了人。我有點詫異,問櫃台後一個漂亮年輕的營業員:“咦,今天怎麼不是老龍辦公了?”老龍是這家銀行以前的營業員,和我關係特別好,嘴巴也很緊。

這漂亮的女孩答道:“老龍去州府參加他兒子的婚禮去了,所以這個星期由我代班。我叫清雅。”

以前老龍之所以嘴巴會很緊,是因為我每個月都會將所得的回扣與犯罪受害人給的酬金,分出十分之一給他。但是現在銀行營業員暫時換了人,我又不可能將這些錢帶回監獄去——要是被我的上司庫甘先生知道我有一筆無法解釋來源的金錢,我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可是我實在不放心現在櫃台裏的年輕漂亮的清雅小姐。我環視四周,發現店堂裏多了一台機器,是一台可以存取款的自動櫃員機,以前我在州府提現時曾經用過這樣的機器。

很好,我用櫃員機存錢,就連銀行裏的營業員,也不會知道究竟我存了多少錢。反正我用的是銀行卡,就算在監獄裏被旁人看到了銀行卡,也不會知道卡裏到底有多少錢。

7

存完錢,我出了銀行,直接來到羅素的食品店,提走了今天的“最後晚餐”裏,所需要的所有食材。

我回到瓦古伊監獄的廚房時,看到獄卒艾肯坐在酒櫃前,正大口喝著上個禮拜羅素才送來的啤酒。我朝他看了一眼後,說道:“多喝一點。”說完後,我快步走到了煤氣灶前。

先洗淨蔬菜,又切好了肉,我開始準備陳中軒的“最後晚餐”。

其他的菜品對於我來說,倒是駕輕就熟。隻是短短的半個小時,我就做好了一桌黑椒牛扒、咖喱土豆雞、蜜汁烤雞腿、德式燴牛肉,外帶一盆培根奶油蘑菇湯,都是原汁原味的正宗西餐。

現在,該做那道特別的自創菜品了。

我用白蘿卜雕刻出一個人體的形狀,然後再切割成碎塊,在碎塊的邊緣糊上一層鮮紅的番茄汁。接著,我捉出一隻活泥鰍,浸泡在一碗白酒之中。隻過了幾分鍾,泥鰍便沉到了碗底一動不動——它醉了。

我又把剛才切碎的白蘿卜塊拚接在一起,重新組合成人體的模樣,擦淨了麵上的番茄汁,再把醉得不能動彈的泥鰍塞進了白蘿卜的中間。我堆了一層碎冰塊在白蘿卜的四周,最後我將一些綠色的蔬菜葉子覆蓋在蘿卜上,乍一看,隻會以為這是一盤清炒蔬菜,根本看不到蔬菜下藏著的白蘿卜做成的人體模型。

這盤菜還沒做完呢,我還勾兌了一小碗熱騰騰的薄芡汁。我的構思是,當我把這盤菜送到陳中軒麵前後,當著他的麵,將熱芡汁淋在蔬菜上。熱芡汁會刺激到藏在白蘿卜裏的那隻活泥鰍,令它從酒醉中清醒過來。清醒後的泥鰍自然會扭動身體,這樣就可以讓那些雕成人體碎塊的白蘿卜同時活動起來,就像蘇醒後被分屍的效果一般。

而那個蘿卜人的麵孔,被我雕刻成了愛麗絲的模樣。如果我是陳中軒,吃到這盤菜的時候,忽然看到自己殺死的小女孩突然出現在菜盤中,而且還像活人一般扭動著,碎成一塊一塊,絕對會嚇得屁滾尿流。

可惜,我並不是陳中軒,所以我並不能肯定這盤菜真的可以讓他屁滾尿流——畢竟他是個冷血無情的變態殺人犯,誰能保證他看到一碟奇怪的菜品就會被嚇到呢?

所以,我做的這盤菜,並不是為他準備的。

8

做好了菜,獄卒艾肯還在喝啤酒。他這個人喝酒不上臉,喝再多酒,臉也不會紅。我問:“你喝得差不多了吧?”他點點頭,說:“喝得我想上廁所了。”

很好,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在羅素為我準備的食材中,還有一袋麵粉。我用清水調合麵粉,調成漿糊一般的稀泥狀,然後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塗抹在了艾肯的臉上,隻過了一會兒,這些稀泥狀的麵粉便幹透了。在我的麵前,艾肯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正是陳中軒的模樣。

這一手,是當年我在元寶山莊做屍體化妝師時學來的絕活。

我這麼說,大家一定知道我要做什麼了吧。我是想把艾肯易容成陳中軒的模樣,讓他來吃我做的那道獨特的自創菜品。在我的授意下,他一看到蔬菜下出現了愛麗絲的屍體碎塊,就會像演習一般,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然後兩腿之間淌出一道暗黃色的混濁液體——這就是剛才他為什麼要喝那麼多啤酒的原因。

當然,這一切都會被我用DV機錄製下來,最後交給卡頓先生欣賞。

不過,陳中軒有些獨特——他的雙手都被齊腕斬斷了。所以要想不在錄製的視頻中出現破綻,我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我把剩餘的麵粉糊在了艾肯的雙手上,等待麵粉凝固後,再用刀將最前麵的麵粉切割整齊,把番茄汁塗抹在麵粉的斷麵上——隻要艾肯稍稍將手臂向後聳一點,看上去他那用麵粉糊過的手,就和陳中軒的斷腕完全一模一樣了。

一切準備都做好了,我和艾肯來到了一間空置的牢房中。艾肯是獄卒,找到一間空置牢房對他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我把DV機固定在牢房外的鐵欄杆上之後,就徑直走到裝扮成陳中軒的艾肯麵前,把熱芡汁倒在了那盤蔬菜上。接著,艾肯的演出便開始了。

不得不說,艾肯的演技並不好。幸好我可以在拍完後再進行剪輯,NG了幾次之後,我們最終還是完成了拍攝工作。

我一個人進了自己的宿舍,在電腦前進行剪接,而艾肯則在牢房一邊享用著我做的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一邊繼續喝著啤酒。

一個小時之後,我走出宿舍,看到艾肯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正醉眼朦朧地看著滿桌的菜發愣。我把菜全都收拾了起來,拿回煤氣灶上加熱。不管怎麼說,這些菜都是為陳中軒準備的“最後晚餐”,最終我還是要拿給他享用的。

熱菜的時候,我發現那盤特製的“人體蘿卜”,艾肯竟一筷子也沒動。我這才想起,艾肯從來不吃白蘿卜的。於是我幹脆將藏在蘿卜裏的活泥鰍扯了出來扔在地上,隨意將那些蘿卜碎塊和蔬菜混炒在一起。

9

十分鍾後,我端著菜,來到了死囚牢房。用從艾肯褲腰上取來的鑰匙打開了陳中軒的牢房。他無力地睜開疲憊的雙眼,看到滿桌的菜後,向我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陳中軒很虛弱,我扶著他下了床,坐在餐桌前。他拾起筷子,拈起了那盤蔬菜裏的一塊碎蘿卜。我注意到,那塊碎蘿卜正好被我雕成了愛麗絲的腦袋,眉心處的一顆黑痣顯得特別的刺眼。

陳中軒拈起碎蘿卜的時候,也看了一眼蘿卜上的黑痣,臉上卻一點怪異的表情都沒露出。他將蘿卜塞進了嘴裏,嘎嘣嘎嘣地嚼了起來。沒有惶恐,沒有得意,甚至沒有詫異。他似乎將愛麗絲的“人頭”當作了一件與他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一樣東西,心安理得地吞進了肚子裏。

我不禁唏噓,如果他不是冷血到無法令人理解,那麼他就是……就是……就是一個與愛麗絲沒有任何關係的人。

10

我回到宿舍,繼續翻閱起艾肯給我的那份關於陳中軒案件的卷宗。我注意到,卷宗裏有一句話是,“陳中軒利用花言巧語將愛麗絲引誘到自己的裁縫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