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活一個9(1 / 3)

第九章 知名紀錄片導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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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哥果然不再做老千了,他改做賊王了。真可謂“不抽鴉片,改抽白麵了”。

我不禁啞然失笑。

不過他的故事倒是蠻有趣的,老千也有被人騙的時候,頗具警世的深長意味。

講完故事後,王富貴沒急著告辭,而是繼續從懷裏摸出了幾張鈔票,遞給陳哥,說:“陳哥,我想和你做筆生意。最近乞丐這個行業不太景氣,我也想轉行了。”

“要我給你指條路嗎?”陳哥接過鈔票,笑著問。

王富貴搖了搖頭,說:“陳哥,我已經想好了,準備開家小店。”

“什麼樣的小店?”

“一家二手皮革製品的專營店。”

“二手皮革製品?”

“嘿嘿!”王富貴笑了一聲,說,“主要賣的就是各式二手錢包。”他的目光驀地瞟到了那個仍露著縫隙的窨井。

陳哥也明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你想把我這裏的錢包再拿去販賣呀?不錯不錯,也算是資源再利用,很有創意的想法。”

接下來,王富貴和陳哥就開始討論生意合作的細節問題。我對他們的討論沒有絲毫興趣,但既然我是王富貴帶到這裏來的,也就不好意思貿然先走,隻好站在一旁靜靜聆聽。

陳哥是個爽快人,隻要求日後收益的百分之三十就行了,不用王富貴先付款,也不派手下進店駐守,隻要王富貴說句話,他就會源源不斷送來剛入手的二手錢包。

唉,像他這樣做生意,哪怕以前他曾做過老千,也免不了被人騙。

半小時後,他們結束了交談。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陳哥還從窨井井底挑了幾個高檔真皮錢包,交給王富貴,讓他用來當樣品。

王富貴接過錢包,便與陳哥握手告辭,與我一同走出了小巷。

在向外,我悄悄問王富貴:“你真想開個二手皮具店?”

他詭異一笑,答道:“這就是我的新任務。”

看著他的笑容,我明白了。王富貴開皮具店是假,搜集陳哥的犯罪證據才是真。別忘了,他畢竟是個出色的臥底警員。

王富貴幫我招了一輛出租車,又執意把我送回了酒店。到酒店的時候,已是淩晨三點了。這時候再讓他獨自離開,顯然是不太合適的。反正我住的是酒店標間,有兩張客床,於是把他留了下來。

在客房中,王富貴打開了剛從陳哥手中拿到的錢包,說:“說不定錢包裏還留有失主的身份證,確定失主身份後,如果失主願意出庭作證,我又在錢包上找到陳哥及其手下的指紋,警方就能將陳哥繩之於法了。”

果然,這就是王富貴的任務。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了得到陳哥的信任,想必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吧,我不禁對他心生敬意。

王富貴打開一個錢包後,果然找到了一張身份證,他看到身份證上的姓名與照片後,臉上忽然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怎麼了?”我好奇地問。

王富貴吹了一聲口哨後,答道:“這個錢包的主人居然是林孝強先生丟的。”

林孝強的名字,我以前也聽說過。他是M國內最為出色的電影人,華裔,以拍攝視角獨特的紀錄片而名聲遠揚,還拿過幾個國際大獎。

誰又能料到,他的錢包竟然會落到了王富貴手中?可像他這樣的大導演,會接受出庭作證的請求嗎?

王富貴沉吟片刻後,說:“不管怎麼,我得明天去見見這位林大導演。就算他不願意出庭,我也得盡到自己的本分。”

我當然不能錯過會晤知名紀錄片導演的機會,於對王富貴說,我明天正好沒有安排,我要和他一起去勸說林孝強出庭作證。

我和王富貴在客房裏隻休息了四個小時,七點多天剛亮,我們便出了酒店,招了一輛出租車,按照林孝強身份證上的地址,向林家駛去。

八點整,我們來到了林孝強的住宅外。

林孝強住在一間頗具英式風格的帶庭院的別墅中,按響門鈴後,來開門的正是林孝強本人。

林孝強得知我們的來意後,打量了我和王富貴一眼後,說道:“真是有趣,一位臥底神探,一位偵探小說作家,這樣的遊說團隊,我又豈能拒絕?再說了,打擊罪案,本來就是公民的義務,而且我恨透了那些不勞而獲的小偷!”

沒想到工作竟然會如此順利,王富貴也很是開心。請林孝強寫完情況說明後,王富貴客套地問:“林大導演,請問現在您在籌拍什麼片子呀?”

林孝強微笑著答道:“我正準備拍一部審視心靈的懺悔錄般的紀錄片。”

“哦,聽上去很吸引人的樣子呢。”我由衷地說道。不過說實話,我對“審視心靈的懺悔錄一般的紀錄片”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林孝強說的是什麼。

林孝強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笑著說:“其實,這部新片是根據我的一段親身經曆改編而成的略帶虛構的故事。”他突然斂住笑容,對我說,“莊先生,您是寫偵探小說的作家,我倒不妨把這個故事的梗概給你說一說,也請你給我提一點意見或建議。”

“談不上意見或建議,大家一起討論討論吧。”我趕緊謙遜地說道。

“嗬嗬,這是一個自傳體式的故事,那我就用第一人稱來講述吧。”林孝強如是說道。

知名紀錄片導演的故事:定格

1

我站在東圭勒市的一個小碼頭外足足等候了兩個小時,但那隊來自香港的旅遊團依然未見蹤影。渾身黢黑的當地小夥甘宋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對我說:“林先生,怎麼那些人還不來呢?我快被太陽烤成肉幹了。”

說來也對,M國是地處亞熱帶,現在又是旱季中最熱的月份,汗一出,就立刻蒸發成水汽,皮膚上隻剩一層細細密密的幹鹽。這種感覺,會讓任何人都覺得難以忍受。

我隻好將肋下挎著的DV機向上拉了拉,用當地話對甘宋說:“你別再埋怨了,錢有那麼好掙麼?這些香港人可是我們難得的金主。”

甘宋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了。我看了看佩戴在腕上的防水手表,離上午十一點還有幾分鍾,下班航船就要到達了。

這裏隻是一個小碼頭,但卻是由水路從N國至M國的唯一入口,地方不大,卻甚是繁華。碼頭外到處都是出售寶石的店鋪,一條石板鋪成的長街上,回響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甘宋從攤販那裏拿回一隻插著軟吸管的香椰,遞給了我。我卻婉拒了他的好意,取下挎著的DV機,打開後,調好焦距對準了碼頭的出口。

這一次我將接待一個來自香港的旅遊團。說實話,我並不是執牌的導遊,我的真實身份是一個紀錄片發燒友。我最愛做的事,就是背著DV機在M國境內四處遊走,拍攝下我所看到的一切。我做夢都想拍出一部自己滿意的紀錄片,送到法國參加馬賽國際紀錄片電影節。

尊尼黃,是我的網友。他也是一個紀錄片攝製愛好者,香港人。他在一個月前告訴我,他將與朋友組團到M國旅遊,會經由水路從N國出發,抵達東圭勒碼頭。

因為不懂M國當地的語言,所以尊尼黃邀請我來做他們的導遊,並且會給我一筆不菲的報酬。雖然我對做導遊並沒有什麼興趣,但看在錢的份上,我還是答應了。誰都知道,拍紀錄片是個敗家的愛好,需要資金來支撐,目前我已經接近了山窮水盡的悲慘境地。

尊尼黃告訴我,他們這次來M國,是想去參觀一個叫做雷蒙的山中小鎮。據說那裏地處偏僻,甚至稱得上未曾開化,但卻擁有許多以前法國侵略軍留下的有著異國風情的建築物。

“我想拍一部反應東西方文化在偏僻角落裏衝突的紀錄片。”尊尼黃在郵件裏是這麼對我說的。說實話,我看過他拍的幾部紀錄片,技術比我好很多。答應替他做導遊,其實我也是想好好觀摩一下他拍紀錄片的手法,借機從中借鑒一二。

甘宋是我的朋友,他的老家就在雷蒙鎮。所以我把他叫了過來,擔任我的助手。畢竟這個國家裏有著太多複雜的方言與奇怪的風俗,而且民風剽悍,要是尊尼黃他們無意中冒犯了鄉民,說不定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被那些鄉民割下頭顱,碼上鹽後倒懸在棕櫚樹上,製成美味的人肉幹。

正當我神遊之際,甘宋突然對我說:“林先生,船到了。”

我抬眼望去,看到一艘鐵皮馬達船已經停靠在了碼頭邊上。人流中,幾個背著行李、頂著太陽帽、戴著誇張墨鏡的華人跨下了船身,有男有女。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留有長發、臉型削瘦的男人,年約二十七八,正是尊尼黃——為了便於辨認,他曾經在給我的郵件裏留下了自己的照片。

2

按照我們事先的約定,我一直將DV機的鏡頭對準了他,畫麵捕捉著他的一舉一動。在尊尼黃的身邊,有一個嬌小漂亮的女孩正攬住了他的臂彎,不時與他有說有笑,甚是親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女孩應該是尊尼黃向我提過的女友琳達吧。

從這艘鐵皮馬達船上,一共下來了四十多人,有提著大包小包的本地人,也有金發碧眼的西方白種人,甚至還有幾個說著閩南話的華人。我一直用鏡頭對準了尊尼黃與琳達,當看到他們從碼頭的檢票處走出的時候,突然奇異的事發生了。

鏡頭中的尊尼黃與琳達的動作忽然靜止了,走在他們身後的幾個正談笑著的西方人,身影也在我的鏡頭裏靜止了,不再有一點動彈——事實上,時光仿佛靜止了,四十多個下船的旅客,全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活像一尊尊凝固的雕像。

當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的DV機出故障了,不能再正常運轉。雖然我的這台機器並不高檔,隻算得上入門級的便宜貨,但我卻將它視為了心肝寶貝。我差點當場就崩潰了,要是DV機壞了,那就慘了。

而這時,我又聽到身邊的甘宋發出了一聲詫異的怪叫:“啊,林先生,他們這是怎麼了?”

我趕緊移開了鏡頭,向前望去,立刻明白我的DV機並沒有出故障,而是眼前的所有人真的凝固在了檢票處前。

我看到剛下船的四十多人就像木頭人一般,有的人正在走路,腳剛抬起了半隻,但整個身體卻凝固在了檢票處前。有的人正在交談,但嘴張開著,卻沒有半點聲音。有的像在“抬頭望天際”,有的拿著薯片正向別人嘴裏送……而尊尼黃與琳達則做出了親吻的動作,雙目對視,頭湊在一起,兩片嘴唇相距不到一公分。

我愣住了,我不由得想起了兒時玩過的一種遊戲,“一、二、三,我們都是木頭人,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同時玩這種遊戲的。再說這四十多人都才從一艘鐵皮馬達船下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國籍也各有不同,以前應該是素不相識的,為什麼他們會玩這樣的遊戲呢?

難道,這並不是什麼遊戲嗎?我不禁又想到以前看過的一些充滿了末日意味的恐怖電影,莫非地球上出現了一種神秘的病毒,隻要吸入後就會全身僵硬,不能再做動彈?

碼頭的工作人員也驚訝地張大了嘴,一個檢票的小姐甚至驚聲尖叫了起來。但那四十多人依舊僵硬地站在原地,就連眼珠都沒有絲毫轉動。幾個路過的本地人也好奇地走了過去,用手觸摸著凝固在檢票處前的木頭人,還在他們眼前搖動著手掌。可是,那些人還是沒有動彈。

麵對如此怪異的景象,作為一個紀錄片的愛好者,我又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呢?我趕緊平端起DV機,從各個角度拍攝著一動不動的人群。當然,我的鏡頭主要對準了尊尼黃與琳達,畢竟他們才是我所關注的人。

而在這時,從長街上突然衝來了一個身穿紅色袈裟,戴著眼鏡的留發僧侶,麵紅耳赤地用本地話大叫了起來:“那個人在幹什麼?這簡直是冒犯神靈!”我立刻將DV機的鏡頭對準了這個僧侶,同時問道:“師傅,發生什麼了?”

順著僧侶的視線望過去,我看到一個染著黃發的年輕男人,站在碼頭出口旁的一尊佛像前,定格凝固,一隻手放在襠下,拉鏈已經拉開了一半。看上去,他就像是要掏出褲襠裏的玩意兒,朝佛像撒一泡尿。

這尊佛像是M國最信奉的神靈,半人來高,塑著金身,卻在前後左右各有一張臉,所以被M國稱為四麵佛。傳說四麵佛的四張佛臉,分別代表愛情、事業、健康與財運,掌管人間的一切事務,極為靈驗,所以又被稱為“有求必應”佛。

而這個黃發年輕人的動作,正是最為褻瀆神靈的舉動,難怪這個僧侶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如果這群定格凝固的人真是在玩一個集體遊戲,那麼這個年輕人的舉動也實在是太過於離譜了。

正所謂“佛也有火”,僧侶幾乎想衝過去揍那個年輕人,但卻被檢票口的鐵絲網給攔住了,他跳著腳大聲咒罵著。我不禁暗笑,這虔誠的僧侶也在無意中犯了“嗔”戒。

3

DV機如實地記錄著檢票口裏的怪異情景,這時,所有凝固得就像木頭人一樣的這群人忽然動了起來,就像是複活了一般,所有人各自散去。交談的繼續交談,檢票的繼續檢票,而尊尼黃則與琳達則親熱地親吻了起來。我瞄了一眼拍攝時間記錄,正好三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