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黛安娜的男朋友,路易士沒有理由不知道她有心髒病。為什麼他還要讓我來嚇唬黛安娜呢?莫非他就是想讓我嚇死黛安娜嗎?
我不敢多想,立刻拾起了藥瓶,旋開瓶蓋後,我才發現瓶裏一粒藥也沒有了。
回過頭去,躺在門邊的黛安娜已經停止了抽搐,身體一動不動,麵色一片死灰。
我暗叫了一聲不好。我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張無法辨清的無形大網之中。
8
我驚慌失措地合上客房房門,從後門離開了旅社。幸好夜裏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所以沒有人看到我曾經來過旅社。
但當我回到小屋,從窗邊望過去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竟將那隻藤編的小箱子留在了客房中。
這會是一個致命的失誤麼?
我洗淨了臉上的番茄醬,換掉白衣,坐在了窗前,朝對麵的旅社望去。旅社的電已經來了,很巧,就在這個時候,那間客房的門打開了,我看到路易士與歐倫和雪兒說說笑笑地走進了房中。
可以想象對麵客房裏出現的情景。當他們發現黛安娜躺在地上後,頓時發出了尖叫聲。路易士宛若奧斯卡金像獎上的最佳男主角,撲在黛安娜的屍體上大呼小叫著,手足無措。而歐倫與雪兒則退出客房,大聲呼喊著求援。
伊丹瓦真的是個寧靜的小鎮,旅社到了晚上,店主和服務員都各自回家了,旅社裏一個人也沒有。路易士雙腿乏力,眼見愛人不幸死亡,他根本無法站立起來。歐倫和雪兒衝出了旅社,他們一個人去報警,一個人去找醫生。
客房裏,就隻剩下了守在黛安娜屍體旁的路易士。
我微微一笑,撥通了路易士的電話號碼。
片刻之後,我看到路易士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在電話裏,我直截了當地說道:“你真行!明知道女友有嚴重的心髒病,還叫我去嚇唬她!”
路易士恬不知恥地答道:“呃……沒人能證明我曾經叫你來嚇唬她的!”
“嗯!”我點點頭,說,“是的,同樣也沒人能證明我曾經來過旅社嚇唬她。感謝上帝,伊丹瓦是個寧靜的小鎮,沒人看到我去過旅社。”
路易士冷笑了一聲,說:“你一定忘記了我曾經告訴過你的事吧,為了以後可以盡情嘲笑黛安娜,我在客房裏的隱蔽處準備了一個攝像機。”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馬上回複了平靜:“謝天謝地,在進屋前,我關掉了電閘,攝像機無法在黑暗中拍下我的臉。”
“哈哈!”路易士又笑了一聲,“我忘記了告訴你,我的那台攝像機,有紅外攝影功能,能在黑暗裏正常工作的。哈哈!”
我被他逼到了絕路。但我並沒有絕望,而是微微一笑,說:“路易士,你發現了嗎?在你的房間裏,多了一隻藤編的小箱子,你不妨打開看看裏麵放著什麼?”
我朝對麵的旅社客房望去,遠遠的,我看到路易士一臉迷茫地梭巡著客房裏的物件。很快,他就發現在地毯的一隅,擺著一隻小小的藤編箱子。他伸出手,打開了箱子。當他看到箱子裏的東西後,頓時一驚,“噔噔噔”朝後退出幾步,大聲在電話裏對我吼道:“怎麼會這樣?”
我笑了。我輕輕地在電話裏對他說:“剛才你在電話裏對我說的話,都被他聽見了。如果你想隱瞞你所做過的事,除非你馬上殺了他。你的動作一定要快哦,要是一會兒歐倫和雪兒帶著醫生來了,你就沒時間了。”
在掛斷電話前,我聽到路易士發出一聲類似野獸臨死前發出的低沉呻吟。
9
那隻藤編箱子裏,放著的,是強仔。
強仔被我用一根布條蒙住了嘴巴,但卻並沒有蒙住眼睛與鼻孔。箱子的側邊有條縫隙,足以讓他看到客房裏發生的情形,也能讓他清楚地聽到路易士在電話裏所說過的一切。
我坐在自己的屋裏,一台高倍數的攝像機放在我的麵前,鏡頭正對著對麵的旅社客房。
現在輪到路易士被我逼到絕路了。
通過攝像機,我清楚地看到路易士戴上了手套,伸出手,用力掐著強仔的頸子。不到一分鍾,強仔的頭就耷拉下來。然後,他抱著強仔的屍體出了屋。天知道他會把強仔的屍體藏到旅社的什麼角落。
反正黛安娜死於心髒病,一切會很快結案的,他們也會很快離開伊丹瓦。隻要在他們離開之前,還沒發現強仔的屍體,路易士就會沒事。
而這也是我所希望的事。隻要路易士不公開我嚇死黛安娜的錄影帶,我就不會公布他掐死強仔的錄影帶。
這樣的生意——很公平!
10
第二天,黛安娜的屍體被送到了元寶山莊。據路易士說,黛安娜是孤兒,迷上“亂走遊”後,便四海為家。所以她的屍體就在伊丹瓦安葬。
那把我送給她的“死人遮”,正好派上了用場。
當我將燃燒的黃裱紙扔進墓穴後,那把爬滿了小蟲的“死人遮”頓時化為一團火焰,煙消雲散。我朝路易士望了一眼,然後與他心照不宣地互致微笑。
安葬儀式進行完畢後,歐倫與雪兒先離開了墳山。
我和路易士在墓階上並肩而行。他迫不及待地對我說:“你放心好了,隻要你不公布我掐死那小孩的錄影帶,我就會保守你嚇死黛安娜的錄影帶。”
我笑了笑,說:“大家彼此彼此。”
但我立刻又問:“你為什麼要殺死黛安娜呢?”說實話,我很好奇。
他沉吟片刻後,說:“因為……她懷孕了,想與我結婚。而我是個喜歡亂走的人,哪裏安定得下來?所以……”
路易士說得很簡單,但我基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
唉,貪玩的男人呀……如果我現在懷孕了,那個男人會娶我嗎?嗯,一定會娶我的。他說過,隻要他有了錢,就會娶我的。
馬上,他就會有錢了。
於是我偏過頭,問路易士:“昨天夜裏你把強仔的屍體藏到哪裏去了?”
“你問這個幹什麼?”路易士反問,他補充了一句,“那旅社真是太古老了,有很多隱蔽的地方,足以藏匿一具小孩的屍體。”
“嗯,等你離開伊丹瓦後,雨季也差不多該到來了。到時候氣候變熱,屍體很快就會腐爛,強仔的屍體也就會被人發現了。“
“是的,而那時我也早已離開這個國家了。即使有人猜測強仔的死與我有關,也找不到我了。林小姐,實不相瞞,其實我的名字,是個假名。”
我又微微一笑,說:“我早就猜到了。”
11
“林小姐,你早就知道我想殺死黛安娜了吧?所以才將那小孩藏在了客房裏,當作指證我的證人?”
我含笑不語。
路易士又問:“你為什麼想借我的手殺死那小孩呢?”看來,他也很好奇。
看在我們都擁有脅迫彼此的證據份上,我也不想瞞他了——有些秘密,憋在心裏太久,會讓自己發瘋的。或許如果能讓別人分擔一點,自己的壓力就會相應少一點。
所以,我從容不迫地告訴他,強仔的父親,也就是那個剛出獄的飛機龍,其實前不久回了一次伊丹瓦。不過,他誰都沒見,隻偷偷到元寶山莊來見了我。
因為,我是他的初戀情人。當初如果不是福伯強逼著他娶那個狐狸精,他娶的人非我莫屬。福伯是個令我無法理喻的老頑固,他之所以不喜歡我,隻因了一個理由——我太瘦,不好生育。
飛機龍向我發誓,等他有了錢,一定會風風光光地將我娶過門。
我問,他憑什麼才能有錢。
飛機龍神神秘秘地告訴我,他出獄時,當年的白粉幫老大念在他一個人扛罪,給了他一筆錢。他用這筆錢給強仔買了一筆保險,隻要強仔突然死去,就能得到一大筆保險金。他還說,他娶了那個狐狸精後,就發現狐狸精跟其他人有染,天知道強仔究竟是不是他的兒子。
當然,要想殺死強仔,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能幫到飛機龍了。
12
說出了自己的秘密,我感覺到徹底的輕鬆。
出了元寶山莊的牌坊,我聽到了一陣連綿的雷聲。下雨了,雨季終於到了。我猜,要不了三天,旅社裏就會飄出強仔的屍臭。
這時,路易士突然對我說:“林小姐,你看,那是誰?”
我順著他的手勢望去,我看到小巷的巷口,站著一個小孩,撐著一把雨傘。
那把傘,是福伯親手做的“死人遮”。
那個小孩,是強仔。
我忽然感到頭暈腦脹。強仔怎麼會還活著?難道那是他的魂靈?我想起來了,他的屍體還沒被發現,按照這裏的說法,他的魂靈正在伊丹瓦的山間遊蕩著,尋找著害他的仇人……
我“嚶嚀”了一聲後,暈倒在了牌坊下。
13
當我悠悠醒轉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路易士就坐在我的對麵,他手裏拿著一隻小巧的錄音機。看到我醒來後,他打開了錄音機,喇叭裏傳出我的聲音。正是我在墳山的墓階上,向他述說飛機龍與我設下謀殺強仔的陰謀。
“你一定想不到吧,其實強仔並沒有死。那天你暈倒的時候,看到的並不是強仔的魂靈,而是實實在在的活人。當然,黛安娜也沒有被嚇死,她隻是裝作了一具屍體。我們這麼做,隻是想演一出戲,誘使你說出被我錄下來的這番話。”路易士對我說道。
“你是什麼人?”我有些弄不清狀況了,歇斯底裏地問道。
路易士不緊不慢地答道:“呃……我是保險公司的調查員。”
他告訴我,當飛機龍花重金在他們公司為兒子強仔買下巨額人壽保險後,他便心生疑竇。他認為一個剛出獄的白粉拆家竟拿出安身立命的所有錢財,為並不疼愛的兒子買保險,是不符常理的。
所以他來到了伊丹瓦,進行暗中的調查。
那個叫戴安娜的女孩,並不是他的女友,而是他花了一筆小錢,從片場請來的臨時演員。不得不說,黛安娜的演技真的很出眾,裝扮成屍體完完全全地騙過了我。
路易士離開病房的時候,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要是那天你在客房裏稍稍多點心思,摸一摸黛安娜的脈搏,就會發現她其實並沒有死,那麼我的計劃也就不會再成功了。”
14
三個月後,我在法院裏等待上庭時,看到一張報導娛樂八卦消息的報紙,報紙上有條消息吸引到我的目光。
那條消息說,新星黛安娜即將出演一部恐怖片的女主角,那部恐怖片描述的是深山小鎮中一種叫做“死人遮”的詭異風俗。有意思的是,黛安娜所飾演的女主角,最初將以一具屍體的形式在電影中出現。而這部電影的導演,將是曾拿過國際大獎的著名導演,林孝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