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知道尼采最後的時光是怎麼度過的。他住在一個下層家庭的一套帶家具的房間裏,他們提供住宿。如果尼采需要的話,他們還提供飲食。尼采修改了《瞧,這個人》的書稿,在原文基礎上增加了一篇附錄,又寫了一首讚美希臘酒神的詩歌。同時,他還準備出版一本叫做《尼采反對瓦格納》的小冊子。他給出版商寫道:“在我那本偉大的作品出版前,我們要讓公眾做好準備。因此我們要製造一種緊張的氣氛——或許這又是一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12月8日,尼采寫信給彼得·加斯特說:“我又讀了一遍《瞧,這個人》,對其中的每句話都做了詳盡的思考,我把人性的曆史分為了兩個部分——這正是威力最大的地方。”12月29日,他給出版商的信中說:“關於《瞧,這個人》,我跟你的看法是一致的,印數不要超過一千冊。對那些德國人來說,這種嚴肅的書籍隻印一千冊是非常明智的。可是在法國,我希望發行四萬冊或者是八萬冊,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1月2日,在另一封字跡潦草的信中尼采寫道:“把那詩歌還給我吧,我們開始印《瞧,這個人》。”
還有一種無法證實的說法,就是在後來的日子裏,尼采經常給旅店的主人們演奏瓦格納的音樂。他還告訴他們說:“我認識瓦格納。”這樣的事可能會發生,因為那時的幸福應該再次回到了他的腦中,尼采也許會將這些幸福的回憶拿出來,跟這些毫無關係的人共同分享。他在《瞧,這個人》裏也寫過這樣的語言。
我應該為當時跟瓦格納親密的交往而感到榮幸,那是我最持久的快樂。我絕對不會把那些在特裏伯森的日子忘記,那些愉快的、讓我的思想大放光芒的日子。我不知道瓦格納對別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但是他曾經是我天空中的太陽。
1889年1月9日,在巴塞爾市弗蘭茲·歐維貝克家的寧靜房子裏,兩個主人正在窗口坐著。他們看見布克哈特站在門口按門鈴,他們猜想可能是尼采讓這個不熟悉的朋友前來此地。弗蘭茲·歐維貝克已經有幾個星期沒有收到尼采的讓人感到不安的信了。布克哈特給他帶來一封很長的信,這封信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尼采瘋了。“我是費迪南德·德·雷賽布,”尼采寫道,“我是普拉得,我是張畢格(這兩人是當時巴黎新聞集中報道的暗殺者),我在秋天裏被埋葬了兩次。”
不久之後,歐維貝克收到了一封類似的信,尼采所有的朋友都得到了這個消息。尼采給每個人都寫了信。
他在給勃蘭兌斯的信中寫道:“致我的朋友喬治,因為你發現了我,所以要找我就不是那麼困難。但是要想擺脫我,那可不成。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
彼得·加斯特則收到了一封電報,可是他沒有看出其中的悲劇意味。
“致我的藝術大師皮爾特羅閣下。為我唱一首新的歌曲吧,讓世界變得美好起來吧。”
尼采給科西瑪·瓦格納寫信道:“阿莉阿德尼,我愛你。”
歐維貝克在旅店裏找到了尼采,當時旅店主人正看著他。而尼采用手肘彈著鋼琴,高唱著他寫的狄奧尼索斯頌歌。尼采被歐維貝克送到了巴塞爾的醫院裏,尼采的母親也過去了。
尼采在剩下的十年裏經常會回憶起自己的作品,他的病前幾年比較嚴重,後來便有所緩和了。
他說:“我沒有寫出過優秀的作品嗎?”
也曾有人給他看過瓦格納的肖像。
他說:“我非常熱愛他。”
本來恢複這樣的記憶對尼采來說是很可怕的,但事實卻並不是這樣。有一次,陪著他的妹妹忍不住哭了。
他說:“伊麗莎白,你為什麼要哭?我們不幸福嗎?”
他的理智已經完全喪失了,可是他純潔的心靈依然美好。
有一次他跟一個編輯出門散步,尼采被路邊一個小姑娘吸引了。他停下腳步,走近了小姑娘,用手把她的頭發向後麵攏了攏。接著,他微笑著注視小姑娘那張真誠的臉,說道:
“這不正是一副純真的圖畫嗎?”
1900年8月25日,弗裏德裏希·尼采在魏瑪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