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惡作劇更是花樣繁多,周末他們會趴在臨街的宿舍窗旁,衝著下麵某個正在騎車匆匆趕路的人大聲招呼:“哎——哎——哎——(二聲,東北音)”騎車人急刹車停下,虔誠地抬頭張望,結果會看到一幫男生若無其事地衝著天一起唱:“哎嘿喲……”
又比如,周末時,他們會設定一些規矩,誰先起床,誰就給全宿舍的人買中午飯。所以他們盡管醒了,睡得都累了,那也都死挺著不起來。最後總會有憋尿憋得崩潰的人,跳起來大罵著所有人的大爺衝到廁所去……
嗬嗬,嗬嗬嗬……
都是些很遙遠的事情了,突然想起這些來,一點懺悔的意思都沒有。我為自己對自己的惡作劇沒有內疚過而感到內疚——做人,怎麼可以這樣沒有道德感呢?!
好我有個師哥是學校特訓隊的跆拳道高手,於是夥同順子很認真地要他教我們。他欣然答應,不過要求我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上山和他一起練。一向熱衷於賴床的我在心裏掙紮了三秒鍾,隨即答應,為了向社會流氓們挑戰,豁出去了!
那一段時光是我人生中極其有限的幾個勤奮瞬間之一,每天早上被鬧鈴鬧起來,睡眼惺忪地跑步上山,做完各種放鬆動作然後就是壓腿;胯打不開,教練騎在背上一點點施力,直到整個身體完全貼到地麵上。我的柔韌性經常讓周圍朋友驚訝,估計就是這個時候打下的底子。練了月餘,正踢側踢都能踢出風聲了,我們學校山上的低矮灌木就開始遭殃了。因為師哥說過一句,一腳能把樹葉踢掉一片,說明你的力量基本合格了,於是,我走哪兒踢哪兒,所經之處,殘葉遍地。
覺得自己的武功已經不含糊了,我就特希望能遇見流氓,每天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是,校園裏遇見流氓的概率很低,所以我決定到社會上去尋找流氓。一個周末,運動服白球鞋,我們滿懷著對流氓的期待上街去找了家錄像廳。因為錄像廳是小混混聚集的地方,女孩子一般不敢單獨去,去了就有被搭訕或者被調戲的危險。錄像廳裏的空氣一如既往地混濁,但我們還是忍了三四部電影的時間,就是為了等流氓。五六個小時過去,我們已經餓得頭昏眼花了,依舊沒有流氓來招惹我們,於是悻悻地出去,決定在夜晚的街道上主動向流氓發起挑釁。走在路上,我們的腳步故意放得很慢,幾乎是橫著走的,說話聲音故意放得很大,笑聲肆意得有些走音兒,可就是這樣磨磨蹭蹭地一直走回學校,也沒有遇見傳說中的流氓,最終也沒機會將他們一腳踢成殘廢,跪地求饒。
再長大些我才明白那天晚上為什麼苦尋流氓而不遇。一則,流氓不是滿街都是,遭遇的概率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二則,流氓都喜歡調戲那些打扮妖嬈的姑娘,像我們這種齊耳短發,一身學生運動服的青瓜蛋子,誰會有興趣騷擾呢?!
終於等到遇見流氓的時候,我發現之前的武功全都派不上用場,能救自己的還是腦子和大無畏的氣勢。
我們的大學是依山而建的,院牆包了大半座山,我們的固定教室就在臨山的最後一幢樓。有一次,我在教室裏看書看得入迷,直到關樓的鈴聲響起,我才收拾起書包下山。是夜,月亮很大,我又想起少年時代在山裏看月亮的光景。於是,放著大路不走,故意穿過校園中間暗幽幽的小樹林,我想再體會一下在林子裏看月亮的清亮感覺。
我一邊踏著不到一米寬的林間小路,一邊仰著頭看月亮,正癡迷,遠遠傳來腳步聲,定睛一看,小路對麵走過來一個走路姿勢痞裏痞氣的家夥。相向而行,不免狹路相逢,我有點緊張,但人已在路中間,退回去又顯得太慫,於是硬著頭皮往前走。兩人交錯的時候,他果然張開胳膊撲來,怎奈我早有防備,一貓腰,從他腋下鑽過去了,他撲了個空。還沒等到他轉身回撲,說時遲那時快,我突然怒吼一聲,你給我站住!當時兩人幾乎鼻尖對鼻尖,即使耳語也能聽清,可我就是要在氣勢上壓倒他,所以聲音大得誇張,以至於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他顯然是被我的大嗓門給驚嚇到了,轉身疾走。我在後麵原地跺著腳,做出追擊的假象,並大喊:“順子,你在那邊給我截住他!”喊聲未落,那男子再顧不上假裝淡定,拔腿撒丫子就飛奔而去。看他跑遠,我這才轉身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跑回宿舍仍心有餘悸,但依然不忘吹牛,我的武功還沒用上呢!
大三大四的時候,我已經學會塗口紅和穿長裙了,實地遭遇流氓的機會也漸漸多了起來,雖然一直都沒用上拳腳功夫,但總能在危急時刻以氣勢勝人,所以每每化險為夷。不過五哥是一個非暴力的流氓,也是最難對付的一個流氓。